第三十一章 虎杖悠真讨厌进化
2018年9月■日，星期一，晚上22:46 川崎港，近■■石油码头和湾岸线的海上油轮■■号 虎杖悠真是从半空中慢悠悠走下来的。并非他故意拖延，而是每次使用术式，让自己处于悬浮在空中，没有着力点在脚下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大概可以归类于生物对重力的本能依赖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一艘游艇或橡皮筏之类的都没有，虽然他也不需要就是了。 “人果然还是要回到地球（注1）啊。” 虎杖悠真被这个不好笑的笑话给逗笑了，他的笑点似乎总是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他也不在乎自己这份幽默是不是有人分享。 虎杖悠真打量了一圈这艘长度超过200米的油轮，在原地踩了踩脚下黏稠的黑褐色液体，有些嫌恶地撇了撇嘴。 每到这时候，虎杖悠真就分外羡慕五条悟的「无下限咒术」，至少从来不用担心会被这些东西弄脏身上的衣物和鞋子。被这种黑漆漆的油状物沾上了，感觉就洗不掉了呢。 刚才在空中的时候，虎杖悠真已经粗略了观察了一下这艘被咒灵占据的民营油轮。在日本这个国家，一共有五个主要石油港口——千叶、横滨、四日市、水岛和大阪。其中，川崎市的炼油厂所用的进口原油，主要是从横滨，四日市和水岛的港口运输而来的（注2）。 而这艘载着原油的油轮属于巴拿马型（Panamax）船舶，载重量最少在52，500吨左右。这个类型的油轮可于小批量交易的各种交易，例如原油和燃料油。 「这只咒灵不会是跑到公海打劫了人家的运输船（注3）或是把兼用运输船（注4）上的油罐都弄来了吧。」 「果然，长了脑子的残渣非常恶心啊。」 为了限制他使用日之呼吸，所以大手笔地选择了这个地方吗？也就是说，他的术式和群体AOE攻击（月之呼吸）并不是对方所担忧的对象，或者说，对方认为这些都无法伤害到它。 而限制的理由是…日焰的高温？还是这种日焰能够焚烧咒力的特殊性？如果他在这艘布满原油的油轮上使用的话，恐怕在袚除掉那只咒灵前，他本人就会遭受挟裹着高浓度原油蒸汽的火焰围攻。虽然原油的着火点温度可比那天那只火锅头的火焰来得低就是了，但比起火焰，虎杖悠真更担心的是随时可能会发生的爆炸，以及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巨大的热能等危害。 反转术式虽然能够修复伤势，但这是在大脑完好且咒力充足的情况下。 虎杖悠真认为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至于起火爆炸带来的损失，从来不在虎杖悠真的考虑范围里。他要做的是袚除那只造成最少数十人死亡和失踪的咒灵，保护这艘船不被破坏并不是他的工作。 其实就这么炸掉也没什么关系啦。 ——反正他能从天空逃走，不过…七海先生是不是进去了？ “麻烦了。”虎杖悠真放下没能打通的手机，塞进口袋里，“懒散的大人突然这么有干劲的吗？” ——难道，是他误会七海先生了？其实七海先生听到有工作，就一路兴奋雀跃地，迅速飞奔过来了？ ——其实七海先生也很享受这种有趣的夜生活（指夜班）吧！ ——原来看似宅家派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勤奋上进、热爱工作的心吗？ 果然人是不能对比的，要是烦人的五条也勤劳点，别把属于他的任务丢给蠢弟弟就好了。就拿上次伏黑惠来说，替五条回收个宿傩手指的小事，也能被打成重伤…如果是悠仁的话… 即使虎杖悠真的脑海里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吐槽，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暴露出他过分活跃的心绪。他沿着七海建人在黑褐色油状物上留下的脚印，迅速地前进。 “要拿出点真本事才行。” 都已经为这只咒灵忙了一天了，虎杖悠真可不想拿不到这份袚除奖金，工作就要有始有终嘛。 大概是因为七海建人和真人交战的舱室和与货油舱相邻的缘故，舱室的出入口直通露天的甲板。虎杖悠真没有花太多时间，便找了过来。 而七海建人在几秒前被真人的手触碰到，腹部受伤。 “速度猛增让你很吃惊吗？”真人轻巧地闪过了七海建人的反击，右手轻抚着自己灰蓝色的长发，他的双腿变成了梅花鹿的腿的模样，正提着乌黑油亮的蹄子，咔哒咔哒地踩着地板，“我自己的灵魂形态也能改变哦。” “即使能用自己的咒力保护身体，你们咒术师也没有保护过灵魂哦。” 真人的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对七海建人的恶意浓郁到溢了出来。 “关键是，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就无法实现，但你们好像也在无意识地用咒力覆盖灵魂。否则你早就变成我的棋子了。” 真人微微垂下头，长长的刘海后，那双异色的双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面前的七海建人。他平举着的双手，能够改造灵魂的咒术蓄势待发。 “不过再来两三下，我就能让你放弃做人——” 真人还想继续对着七海建人说些什么，突然感到脑后一凉，往旁边一扑，身形狼狈地倒地一滚，它已经顾不得身上沾满了黏稠的黑褐色原油了。 一道紫色的月牙擦着它的侧脸划过，干脆利落地斩断了真人一条手臂和一束长发。 “虎杖…悠真！？” 真人认出了这种羂索曾经提到过的攻击方式，表情癫狂而兴奋地转头看向船舱出口。 “真卑鄙啊，虎杖悠真，也很没礼貌，没看到我在跟这个三七分术师说话吗？” 悠真刚拐进来，便看见了真人的灰蓝色后脑勺，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发地拔刀，径自砍了上去。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咒术师跟下三滥（咒灵）讲什么礼貌啊。” 真人笑嘻嘻地张开变成翅膀的手臂，飞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虎杖悠真。 “呐，为什么不用你的日之呼吸呢？虎杖悠真？” 虎杖悠真没搭理真人，他单手持着太刀，移到了靠着承重柱的七海建人身边。 “虎杖君？”七海建人似乎有些诧异虎杖悠真的到来，又似乎有些松了一口气。 虎杖悠真见到七海建人正捂着受伤的腹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七海先生好像跟这个缝合线灰蓝色长毛怪玩得很好，都聊上了呢，他都有点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之间和乐融融的氛围了。 不，打断了他们对话的他，已经打扰到了吧。 好像真的有点不礼貌。 要说点什么缓解自己突然插足他们战场的尴尬吗？ 虎杖悠真眨了一下眼睛，说：“晚上好，七海先生…加班还算愉快吧？” 七海建人看着虎杖悠真，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虎杖悠真总感觉七海建人有点像他上一份兼职的老板，在看到考勤打卡钟被人往回拨了半小时后，那种看似淡定，实际风雨欲来的样子。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友好交流了？”——为什么好像七海先生心情更糟了？感觉有点像是真依发火揪他头发的前兆呢。 七海建人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无论是面上还是嘴上，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对虎杖悠真的不满。再怎么说，他都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自然会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表情。 “不…还算来得及时，虎杖君。” 七海建人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因为虎杖悠真的出现而松懈下来。说实话，这种能够通过触碰来改造他人灵魂的术式，和他的相性很差。虽然不知道虎杖悠真的术式是什么，但对他们在这里拿下这只能够改造灵魂的咒灵，并不抱乐观态度。 “这只咒灵能够改造的灵魂形态，不要被它的手碰到了。”七海建人叮嘱道。 虎杖悠真看了眼七海建人腹部上晕开的血色，没说话。 「七海先生会愿意当我的反转术式的练习对象吗？」 「不好说…还是算了吧，东京校有家入小姐在应该没事。」 只是被那个缝合线咒灵触碰到了身体，也能造成这种伤势吗…通过改造灵魂的形态，连带着改造了rou/体的外在形态？所以这一路上袚除的这些改造人，其实都是被这只咒灵改造了灵魂的形态，变成了形似咒灵的异形怪物吧…本质上真的都是，披着异形外皮的…人类？ 「灵魂的形状造就了rou/体。」 蓦然地，虎杖悠真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了这句电影台词。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灵魂应该早就是一副不堪的嵌合体吧。 改变灵魂形态啊，听上去就是很烦人的术式，但凡是想要驱动体内铭刻的术式，用出那个改变灵魂形态的咒术，就必须要有咒力作为驱动的能量。因此，这只咒灵惧怕的是日之呼吸能够通过焚烧咒力，持续灼烧目标rou体和灵魂的特性， 那么，它是从谁那边得知的？那天逃跑的那颗树妖小姐吗？这么一点信息就将呼吸法分析到这种程度？还是从什么地方知道呼吸法的秘密？产屋敷家还是当年那些人的后代？ 在虎杖悠真知道了现在他所生存的世界，就是后世之后，也稍微调查了曾经的老对手（鬼杀队）的后代。出乎他意料的，除了产屋敷家，当年那些人的后代们大部分将鬼和鬼杀队的故事，当做是老派武士们最后的浪漫和挣扎。 且先不管这只咒灵是从哪里知道呼吸法情报的，从它的行为都说明了后面绝对有一个完善的情报网络，能够将已经被人当做是臆想的东西给翻出来，摊在咒灵方面前供他们欣赏借鉴。 “久仰大名了，虎杖悠真。我的同伴们之前承蒙你照顾了。”真人伸出舌头，舔了舔苍白的嘴唇，自从虎杖悠真出现后，他的双眼便紧紧地盯着他，像是一只紧盯着猎物不放的鬣狗，“你的灵魂可真是有趣啊…你的同伴们知道吗？”——虎杖悠真的灵魂，就像一颗包裹了鸽子血的青色钻石。 他真想拆开外面那层静谧的青色，让那些咒术师们看见那糟糕的本质啊。想必那个时候，咒术师们的脸上一定会出现很有趣的表情吧。 好想看哦。 …这是什么新型的搭讪方式吗？被长得像人类的排泄物结晶搭讪，未免也太恶心了一点。 “这么说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彼此的感官都很差，那就太好了！”虎杖悠真转动手腕，一手握刀，用另一手握着刀鞘，各自挡住了真人那变成刀刃的双手，“那我就能毫无负担地直接送你去三途川了。毕竟像你这么像人类的，我也会有一些困扰。”虎杖悠真又朝真人继续攻击着，脸上牵扯着假得不行的微笑，“八大地狱里可没有一个专门安排咒灵的哦。” “困扰？你？不是吧，咒术师…虎杖悠真，你的灵魂出汗了哦。” “你在说谎吧？人类果然是不说谎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呢。” 啊，说什么灵魂出汗之类的怪话，真是只恶心的咒灵… “啊，所以呢？”对此，虎杖悠真忽然收敛了脸上的微笑，冷淡以对。 虎杖悠真并不是因为被真人猜中心中思绪而不悦，而是因为对方能看见人类灵魂这一点感到不爽。这跟土之子（注5）建立巴别塔，妄图挑战他们的上帝、他们的造物主有何区别？ “真是稀奇，比青蛙的小便还下流的东西（注6），竟然在说自己是最了解人类的诶。” “这是《奇妙物语》今年放送的夏季特别篇（注7）吗？” 虎杖悠真歪头，闪过了那尖刺分叉出来的细刺，回以一刀挟裹着无数细小月牙形刀气的巨型紫色月牙，同时往后一跳。七海建人在这时闪身出现在真人身后，裹着符文布的钝刀斩开了真人的手臂。 “虎杖君，能请你认真一点吗？”——因为拿掉了面具，所以话也变多了吗。 “我有很认真地在做临终关怀啊。” 听到虎杖悠真的回答，莫名的，七海建人的表情和心情一同变得更差了。 ——这种令人熟悉的、不着边际的对话… ——果然那个人（五条悟）托他照看的对象，绝对不是什么可以让他放心的正常人。 ——咒术师果然都是狗屎！ “哎呀，变成二打一了呢。” “你们这些玩刀的咒术师，怎么就不讲究一下武士精神啊？” 真人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对现在处境的担忧。它随手朝着两名咒术师扔出了几个深灰绿色的物体，那两个物体迎风就涨，不到三秒变成了几个带着明显五官的巨大改造人。 巨大的改造人只抵挡了一秒，便被虎杖悠真挥出来的月形剑气给撕扯成大小不一的血rourou块，颓然地掉落在那一滩滩黏稠的黑褐色油状液体内。 ——他们是咒术师，又不是傻乎乎的武士。 虎杖悠真充耳不闻，继续和七海建人围攻着真人，令后者没有时间将断掉的臂膀捡回。 有队友的好处是能够相互配合，牢牢地将真人锁在原地无法逃脱，但缺点也很明显，继日之呼吸后，拥有大范围杀伤能力的月之呼吸也被限制住了，虎杖悠真很难在不波及七海建人的前提下，将真人斩成碎片。 况且，在和真人交战的过程中，虎杖悠真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真人像块干燥的海绵，正在从他和七海建人身上学习他们的近战技巧，并加以融合在它的招式内。 换句话来说，这只和人类拥有高度相似模样和思维方式的咒灵，正在学习，正在以正常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进化！ 进化…进化！要知道他们人类已经千年没有进化了啊！！ 这只难以杀死的咒灵，甚至能做到短时间内制造出一只改造人大军！ 它会是下一个鬼王！ 察觉到这一点，虎杖悠真心中的杀机愈发旺盛了。 绝对不能让这只咒灵再继续进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