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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只剩下残垣断壁。破败不堪的窗棂,横立在荒地上的残门,烧焦的七零八碎的旧布。 他只站在这幢房子面前,便仿佛能看见那金雕玉砌的宅子在茫茫一片火海中熊熊燃烧的模样。不可磨灭的记忆使他仿佛还能嗅到人rou被烧焦的味道。 “如你所愿,看完了。” 凉云盛只低低地瞧上一眼,便不愿再看了。 “确定?”易墨一句问话把凉云盛从一望无际的火海中又拉了回来。他意有所指地说,“如你所愿。” 这句话说出来实在是有够曲折地传达给了凉云盛。他却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明白了易墨的意思。 不是如你所愿,是如我所愿。 我所愿的又是什么呢? 他讨厌易墨,讨厌极了这种好像被别人看穿了一切的感觉。那个人找上他,知道他所想,了解他所怕。而他却独独猜不出易墨究竟在想什么。 有的人,为利,有的人,为色,凉云盛所见的为爱不顾一切的,至始至终都没落得个圆满。他不可能是为爱。 凉云盛深深地看了易墨一眼,径直走向偏房。易墨没有跟上来。 等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易墨手上拿了一个苹果,而凉云盛的手上却揣着一条破布。 易墨正欲言,凉云盛却僵着一张脸先压下了他的话:“蹲下,我给你包扎。” 易墨这才想起自己是带伤人士了。于是他便乖乖地蹲了下来,任人宰割。 凉云盛撕开他黏在皮肤上的衣服,胸口的血已经凝成褐色的小块。凉云盛扎的那一下并不深,却是恰恰好在易墨的心脏的右一寸,分毫不差。若是易墨躲了,则很可能会正中心脏。 伤口是整齐的刀划痕,插进去的地方深,□□的地方浅,这般深浅不一,却是一片血色,扯下衣服时似乎还带上了一层rou皮。 这般疼痛,与当年他被匕首刺穿肚子相比,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但易墨并没有叫疼,他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疼痛与无措,没有尖叫,没有在地上打滚,若是说凉云盛是在经历了数十次一模一样的境地后才学会强颜欢笑,那么易墨又是经历了多少次才学会这般不动声色呢? 凉云盛忍不住讥笑他:“你这般放心地任我□□,就不怕我再补上一刀?”手上却松了力道。 就算他知道,此时的话只是逞一时口快,修仙的人就算形神俱灭也保不定有一线生机,更何况这修魔之人? 易墨也不顾伤势,伸出手,想在凉云盛的头顶轻轻按一下,却想起了什么,讪讪地收了回去,道了句:“不怕。” 明明只有两个字,同样是以前的他说,易墨便答。就算是他真的杀不了易墨所以易墨心无顾虑,凉云却盛还是不知为何食不知味起来。 “我只是看在你让我过的几天安生日子,让你不至于落得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罢了。”说完,他才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解释。 包扎完后,凉云盛又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来扔给易墨,转身就走,颇有种事后拔吊无情的滋味。他不知为何又想起第一次与易墨相见的场面,于是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你嫌脏就丢了,不用还给我。” “那棵树结果了。”易墨不以为意,穿好了凉云盛的衣服轻轻地说道。 凉云盛的脚步一滞,回头来看他。 易墨的手上掂着一个苹果,方才没有仔细看,这才发现这苹果一半青一半红,小得可怜。 “你说什么?”凉云盛不可置信。 “那棵树结果了。” 凉云盛立马跑去看。 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棵树,高得越过了所谓的围墙,上面会结上硕大饱满的果实,一个个把纤细的树枝压弯了腰,然后他就在那棵粗壮分差的树干上,弓着背,倚着树,翘着脚,哼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荒腔野调,去望围墙外的天,山,水。 可那棵树如今只有矮矮的一截,兴许是烧断了,枝叶化成了泥土,却另辟蹊径,歪歪扭扭地从躯干的中间倚着残缺不全的墙壁又长了出去,叶子不算多,却有诱人的光泽,上面结的果子,稀稀拉拉就那么几个,被叶子盖住,毫不起眼。 凉云盛却不知为什么沉寂的心又疯狂地跳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这株一样物是人非的树,却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他从上面拽下一个果子。 难吃极了,又苦又涩,他却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着,像是品尝着什么珍馐美馔。 他的胸口莫名地疼痛起来,好像比他这一辈子所有受过的痛都还要刻骨几分。 时过境迁,这棵树却还兀兀穷年地生长着,求着在这物是人非的地方再结一次果。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真的该放下一切? 火万里,孤天寂。树五尺,苍穹低。 游鱼不知乐,何以兀穷年? 说别易,跪谢鸿雁无处去。 又何易?可怜苦痛月中旬。 作何别,奈何别? “带我逛逛你的家吧。”易墨的话犹如一滴雨水落在一整片湖里。 凉云盛的心绪飞快地闪动着。我的家? “呵,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堆破铜烂铁。”他虽是这么说着,却身体不受控制地行走起来:“那是我家的庭院,里面不知从哪年开始就有了那棵参天大树,我常常在要练功背诗的时候就爬上那树,躲着我爹娘。后来次数久了,他们一见我人没影了,就抡着棍棒来树上逮我了。” “那儿,”凉云盛指指一片空地,但他仿佛看见的却不是光秃秃的泥土,他的眼里似乎含着春和景明,“那么原本有一个摇木椅,我爹经常喜欢在那上面小憩,我于是就趁他睡着,在慢悠悠摇晃的椅子圆脚狠狠地猜了前端一脚,我爹差点摔在地上,就吓得一下子惊醒,又追着我打了。” “那是我爹娘的卧房,那是我的房间,那……” 他不断地逃避着,不愿回到这里,可明明已经过了八年,明明每每驻足于这里只能看见浩大的火海,那些不值一提的,琐碎的小事,每一间房,每一株植物,他却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一切仿佛都还历历在目,而他也还是当年那个逍遥快活的懵懂少年。 凉云盛失了神,突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起来。 流年似水,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自嘲地笑笑,浅浅地吸了一口气,谄媚地对着易墨笑笑:“你看我看也看了,带你逛也逛了,讲得又是口干舌燥,做得这般听话,这般好,易郞你有没有什么奖励?” 他仿佛又回归了原来的状态,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与随性的言语。你觉得他亲近,却仿佛远得只隔个天涯海角。 “我会治好你的噬心蛊。”易墨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反而是郑重其事地又给凉云盛抛了一个麻烦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