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0

    「向日？向日？」

    过了好几分鐘，见向日都没有反应，亦天又轻唤了几次对方的名字，试图拉回那人的注意力。

    「啊，抱歉。」又过了一会，向日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向亦天道了歉。

    果然还是该面对。

    这阵子的相处令人感到太过温暖了，温暖到似乎能够让人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甚至忘却那糟糕的过往。

    然而此刻却被硬生生的拉起。

    「他们没跟我住。」抬首，向日望向了亦天，眸子内掩藏了心中的波澜万起，拉了拉被子，准备道出过往。

    那是还跟严光在一起的时候。

    那段日子大概就是所谓的热恋期，两人周遭总是围绕着粉红色的泡泡，几乎说是形影不离。

    向日就这么把和严光的事情都告诉了亦天，全部都如实呈现、毫无保留，毕竟也没有那个必要。

    亦天听得专注，眸子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盯着对方，也忘了手上还拿着原本该餵对方吃下的柴鱼粥。

    他没有插话，儘管听到了严光和向日分手前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评论任何一句，包括到了最后，他俩分手那边。

    咬紧牙关，亦天的眸中满是心疼以及不甘，似乎……还混杂了些许的慍怒。

    「也许是傻了。」

    那人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亦天从未看过的表情。屈膝，将棉被又向自己拉进了几分。

    顿了顿，向日咬了下下唇，像是鼓足了勇气后，才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们去找我爸妈了。」他的眼泪似乎已经在眼眶打转了，但向日眨了眨眸子，硬是吞下想哭的感觉。

    那时的两人交往也有一阵子了，虽然说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严光常常到向日的家中，两人认为父母大概隐约也猜得到。

    于是严光提议向向日的爸妈坦白，他说他会护着向日的。

    「现在想来真的太衝动了呢。」

    向日的羽睫轻颤，抓着棉被的小手又收紧了些，直到指关节都发白了，那人也不在意，又或是压根没注意。

    垂下眼帘，向日决定避开亦天的视线。

    经过一阵子的犹豫，向日终究还是答应了，毕竟当时的他认为天塌下也还有严光能够顶着。

    那时候向日走在前头，严光站在他身后，是由向日率先开口的，而一开口便单刀直入的切入重点。

    电视剧里头才会出现的对话，此刻就这么在向日家中上演，严光和向日两人不断的和他的父母解释着，然而一切仅不过是徒劳。

    向日的父母们执意要两人分手，重点似乎已经不在向日喜欢男生这件事上了，而是他是否和严光在一起。

    当时什么话都说了出口，向日的母亲一脸哭着说要带向日去看医生，而爸爸则是满肚子的怒火全写在脸上。

    说是违反了道德观，违反了善良风俗，以一些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否决了向日的性向。

    「当时我不肯。」嚥了口口水，含下了泪意后，他才继续说道，「我要出家门静静的时候，他们就说别回来了。」

    耸了耸肩，向日努力的让自己看来并不在意，抓住了棉被以克制内心回忆的汹涌浪潮。

    「所以我就这么出来了。」

    抬首，向日再次对上亦天的视线，眼角的泪珠藏也藏不住，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闪着点点光辉。

    亦天满脸的忿忿不平，甚至就连向日本人当时都还没那么生气，而严光在那时看来更是毫不在乎。

    被赶出来了。

    那时候无处可去，在严光家里住了一阵子，而他的父母看来是不怎么在意，只把向日当成了自己儿子的一个同学。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不过这倒是让向日开始不好意思了。

    和严光两人在外头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房子，没找到之前就这么住在严光家中。

    幸好当时是找到了，也就是现在这间，要不向日可能打算流浪街头了吧。

    在这里住了一阵子，房租是向日的父母付的，对向日是打从心底厌恶着的他们，寧愿花钱让他住外头，也不愿一天见他一面。

    「当时严光陪了我好一阵子，每天都来找我。」向日的视线放在一旁书桌上的吊饰，眸底的情绪令人有些难以捉摸。

    「不过我们分手了。」

    随后，向日再度望向亦天，无奈的笑了笑，唇角却满是苦涩，令人心疼。

    故事也就这么结束了，当时令人痛心疾首的过往，不过花了五分鐘便讲完了，不禁令人感慨。

    时间的流逝，冲淡了伤悲。

    至少现在遇到向日遇到了亦天，兴许能够就这么拋弃过往。

    「可以抱抱你吗？就一下，一下就好。」

    亦天手中的晚餐早早就放下了，满腹的不捨都写在了脸上，他轻声的询问着。

    不过儘管对方拒绝，亦天仍会向前给对方一个拥抱。

    彷彿这样才能够跟向日更靠近一些，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层面，他认为向日已经一个人承受太多了。

    这次该由他和向日一同承担。

    「啊，嗯，好……」对这提问，向日有些一愣一愣的，不过仅仅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随后，张臂便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亦天抱得很紧，将头靠在向日的颈窝，闔上眸子享受这片刻的寧静。

    方才向日缓缓道出的回忆比起现在的涓涓细流，有如波涛汹涌的浪潮，更显此刻的寧静安稳。

    彼此的距离近的可以，贴着亦天规律起伏的胸膛，似乎隐约能够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声，令人安心。

    一个怀抱并不能够改变事实，糟糕的过往依旧还躺在内心深处，不过却像是被锁上了厚重的锁，只觉得不能够再打开了。

    那拥抱很温暖，温暖到令人有些窒息。

    「辛苦了。」良久，亦天才缓缓开口，因压低了声音而导致嗓子带了些磁性，此刻便环绕在向日耳旁。

    大掌覆上对方的头顶，顺道揉了揉向日柔顺的发丝，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后，亦天的视线对上了向日。

    微微扬起嘴角，那深褐色的眸子近乎瞇起，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不会。」

    见状，向日跟着勾起了一抹微笑，那是充满了倦意以及苦涩的笑容。轻蹭了蹭对方的手，做出了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也许偶尔撒娇一下也没关係的。

    有些事只要一个人走过来了，往后回首，便不觉得有什么了。也是因为如此向日现在能够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对了，那那个严光……」

    「没联络了。」一脸淡然的说道。

    像是学会了读心术似的，向日抢在亦天说完话前便回答出答案。

    或许是因为不在意了，向日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并未有什么反应，仅不过是拉了拉被子，顺便挪了下位子好让自己能够坐定。

    随后，越过亦天便把对方一旁的柴鱼粥拿过，打算自己处理完晚餐。

    闻言，亦天并未因此松了口气。

    现在的他恨不得马上衝到那个叫严光的傢伙面前，狠狠的揍对方一拳。

    不过实在是没办法，因为他还不知道那人住哪。

    「他家住哪？」

    亦天问的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来平稳些，不过紧抓着棉被一角的手却透漏出他的情绪——慍怒。

    向日不是不知道亦天想做什么，但他可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毕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没必要再拿出来理论。

    盛了一匙粥送进了口中后，向日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不知道。」

    这是事实，早在两人分手的当时便删除了一切有关于严光这人的讯息，之前的巧遇纯属巧合。

    这倒是让亦天想到了那个黄昏所发生的事了。

    「所以当时那个……」

    「嗯。」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单节音便带过了亦天的问题。

    不用多说，向日也知道亦天所询问的问题是什么，固然抢先一步回答了。

    所有的事终于串联起来，亦天终于能够了解为什么当时向日对严光的态度会如此，也能够猜测到向日会愣住的原因了。

    这下子亦天更是生气。

    满腹的怒意无处发洩，只觉得似乎渐渐转成委屈了。

    见状，向日不禁发笑。

    被人宠着的感觉过于美好，似乎现在发生再苦的事情都没关係了，因为至少还有亦天在。

    向日是这么觉得的。

    「没关係的，过去了。」

    结果反倒变成向日在安慰亦天了。

    稍稍扬起了嘴角，少了几分的哀戚，多了几分的柔和。

    那是个好看的笑容。

    夜幕低垂，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外头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在走动，仅仅那一片星空陪伴着寂寥的大地，准备度过一个寧静的夜晚。

    「那么……我先走囉？」

    时间也不早了，方才只是先拨了通电话回去给家里，说会晚些回去罢了，只觉得现在若是不走会招人担心的。

    想留下来的想法并不是没有，不过亦天还是拿起了背包，起身、举步便准备走向门口回家。

    「已经八点半了。」

    简单的一句话，潜台词似乎是在说「留下来陪我。」只不过是换了个方法。

    挽留意味十足。

    亦天旋身，对上了向日的视线，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似乎还在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顿了顿，向日才又继续说道。

    「回家的路上小心点。」

    -

    虽然夏天已经到来，不过夜晚的风仍有些凉爽，拂过树梢时引起了沙沙的声响。

    伴随着蟋蟀嘈杂的声音，一同飘散在夜晚。

    基于礼貌，向日陪着准备要回家的亦天一同来到了楼下。

    兴许两人都还想待久一些，儘管明天还不用上课，不过任谁都没有开口提出这看来有些无理的要求。

    「今天谢谢。」

    望着在整理衣着的亦天，向日轻声的道了声感谢。

    是那种打从心底的、对亦天这人的谢意。

    闻言，亦天笑了笑，伸手拉了下背包的肩带后回应了声「不客气」便转身、举步朝自家方向走去了。

    一直到亦天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向日才也跟着准备回自己家中了。

    儘管家里还是没人，向日和家人的关係依旧没有改变，却觉得一切都没关係了。

    毕竟还有亦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