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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啊。”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有些事你不会管。”顾登恒说,“你三哥如今已被罚闭门思过,想来不敢再犯。也算是兄弟,你何必像他们那样如此苛责他?” 顾琰说:“侄儿原本也是这样打算,可是侄儿害怕。” 顾登恒:“你怕什么?” 顾琰起身,抓着朝服下摆往前一扬,重重跪下。 “侄儿自幼身体羸弱,许是天命使然,命不长久,早已看淡。能苟活今日,全靠叔父遍访名医,悉心救治。侄儿也算命途多舛,父早亡、母早亡,终日药石,不能远游。” “是天妒英才啊。”顾登恒说,“你与你大哥聪慧非常,可他英年早逝,你身体羸弱。” 顾琰:“侄儿自知身份,不敢劳心,更不敢妄言,以速死期。可时常病重之时,便会梦见早逝慈父。” 顾登恒:“他向你说什么了吗?” 顾琰摇头:“以往侄儿总是不记得。他或许也没有与我多说。” 顾登恒:“他可能只是来看看你,所以你更该保重身体。” 顾琰:“可是今次,侄儿梦中恍惚之时,见到了大哥。” 顾登恒:“你……” 顾琰抽噎地吸了口气:“侄儿一遍遍梦见他昔日死于行宫时的场景。梦见他一把长剑架在脖子上,潇洒赴死。一次次,我……” 顾登恒“噌”得站了起来:“他何来潇洒!不过是一死了之!” “他何来不潇洒?‘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当年谢氏异心,运河商船上搜出多少铁甲兵戈。勾结外敌犯我国土。大哥以死明志,慷慨报国,难道是为的今日此般,是非颠倒,公理不存?难道愿意看恩师一家,为jian臣所害,背负骂名,不得善终吗?叔父!大哥以死明志,莫教他志,怠于后人之手?” 顾琰低垂着头,哽咽道:“莫非是他死不瞑目,怪我袖手旁观,所以才来找我劝诫。” 顾登恒捂着胸口,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他是被朕逼死的,与你何干?” “不是,不是的叔父……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顾琰说,“我当时虽年幼,可也知道大哥为人。若是他心中有愧,定不会以死逃避。正是因为区区之心,决绝毅然,方敢赴死。” 顾登恒去扶他起来。 顾琰抓着他的手臂道:“叔父。当时大秦虽内忧外患,依旧险度难关。如今欣欣向荣,谋臣如雨,却贪图安乐,不敢作为了吗。我死后有何颜面,去向大哥解释?” 叔侄二人一时悲怆,竟抱头痛哭。 顾登恒深感疲惫,他顿了会儿,缓过气来。同顾琰一起起身。 “好吧,你替朕拟旨,革去顾泽列转运使一职,贬至扬州。责命叶书良补替杜氏别驾一职,赶往赴任,不可懈怠。命户部随御史台严查杜氏贪污一案,以振朝纲。” 顾琰:“是。” 他走到桌案后面,活动手指,提起毛笔。 顾登恒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说道:“宣起居郎,宣吏部尚书觐见。” “是。” 顾登恒都忘了自己当年是多么雷厉风行的人物。说一不二,脾气火爆,不容置疑。 如今,竟被顾泽列拿着走。 ……他真觉得是自己老了。 朝廷的天变了。 顾泽列呆在家中思过,原本以为此事已了,已算被处罚,会就这样揭过。结果一道旨意下来,王府上下,乃至满朝官员,全被震住。 收回转运使之责,又被贬至扬州。顾登恒近来身体已经不佳,此举是否意味着他前途已定? 要是派去北方戍守也好,北面的兵权等同于是给他了,可去了南面,又没指定接手的官职,他能怎么办? 顾泽列大为慌张。可顾登恒如此前拒见百官一样,如今也拒见他等。心意已决,不容他求情。 顾泽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打压一个失势之人,怎么会闹到今日这地步? 何况这都没查,直接罚他,凭什么?! “是谁!谁去见了父亲!老二?还是老四?” 顾泽列声嘶力竭地质问。 北狂报出了一个名字。 “是他?我就知道是他!”顾泽列恍悟,随后痛恨甩袖:“他这病秧子不去早死,偏偏留口气吊着惹人心烦。没见过这样的催命鬼。我当他真不问世事,分明是狼子野心。蛰伏多年,见我失势便落井下石!父亲昏头涨脑被他唬骗,绝对不可!” 北狂并不出声。 “顾琰!你这贼子!”顾泽列砸了会儿东西发泄。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大局:“父亲召集六部大臣,商讨要事,已有数日之久,偏偏将我排除在外。他想做什么?当真如此狠绝?除了我,他还有谁能用?他疯了吗?不,他只是吓唬我的吧?” 北狂见他开始无意义的自我安慰,眼神中难掩失望。提醒说:“您的幕僚,今日已有几位请辞,收拾东西离开了。” “就是他们,还想走?要不是他们瞎出主意,让我威慑王声远等人,掌手运河不可退步,我怎会朝杜氏下手?啊?看看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当日说得字字果决,结果全是错的!错的!”顾泽列大怒道,“我要这群幕僚又有何用?” 北狂:“殿下,此言尚早。扬州乃富庶之地,且恰巧在转运之州。陛下贬您去扬州,或许只是心生怨怼,想给您一个警戒教训而已。” “本王知道!本王知道。”顾泽列深深吸气,低声重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能回来。不能叫他们看我笑话。” 他抓着北狂的手,吩咐道:“顾琰。你去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御史公。” 顾琰指着一处道,“坐。” 御史大夫并未入座,抱掌请示道:“顾侍郎,请您给臣一个准话。” “我也有事想同您说。”顾琰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说道:“方拭非随你御史台,去扬州查账。回来之后,入你御史台三司之台院。莫再沾手河道事宜。” 御史大夫皱眉:“为何?” 顾琰:“水涂漕运,陛下已命我全权掌管。我会与王尚书共商此事。然国库中银两不足,我等已有对策,不便外人知晓。” 御史大夫迟疑不定:“顾侍郎是觉得方拭非不可信?” “非也。我二人的打算,与户部并无太大干连。”顾琰说,“此次方拭非莽撞行事,叫王尚书心生不满。他与三殿下不合,待此事事了,继续留在户部,恐叫人猜忌。何况他的性格,的确不适合户部。不如跟随侍御史在台院历练,受理冤讼。也望御史公多加照拂。” 御史大夫并不言语。 他又问及顾泽列的事,与顾登恒的意思。顾琰只委婉推脱,并不直面回答。 “陛下自有深意,为人臣子,不敢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