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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相柳】魔尊九命柒(抖搂一点柳过去以及小六确认心意)

    

    玟小六捣着手中的灵药,捣着捣着,却看着荆紫的灵药汁液出了神。

    好半晌,幽幽叹了口气后,才又继续捣药。

    他与防风邶初见时,他就穿着一件这般颜色的衣服,衬得他整个人面如冠玉,国色天姿。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说是去复命,结果一连八天没有消息。人不回来也就算了,就连传讯符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自他与防风邶相识至今,二人一路同行,同吃同睡,还真没有分别这么久的时候。

    这些天他日日都要察看传讯符,生怕错过防风邶的消息,就连夜里都不得安眠,常常惊醒后对着死气沉沉的传讯符发呆。

    他们如今毕竟是身处辰荣,不是无甚危害的凡人界,这里是魔教,是食人不吐骨的魔窟。

    所以他没法真的悠然自得。那颗心为另一个人悬在半空,日夜忧愁。

    他也不是没想过给防风邶传讯,可又生怕打搅他。万一他在疗伤,或是做什么其他不容分心的事,他的关切反倒会成为拖累他的祸患。

    于是他只能等待,每日没着没落的等待。

    玟小六不是个会将情感投注在一人身上的人,他习惯依靠自己,他可以施舍给他人善意,却不会让自己的情绪被他人所左右。因为他知道,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抛弃他,唯有自己是最值得依靠的。

    可是如今,他竟没办法一朝将投注在防风邶身上的情感收回来了。

    这种无法自控为另一人忧心的感觉让玟小六很是难受,可心又不想是身外的一切,你想拿起就拿起,想放下就能放下。

    那里不是随意能左右的。

    玟小六恍然间发现,自己似乎是对防风邶动了真情。

    这几天的分别,无时无刻的思念与担忧…他突然想明白,自己竟会想着为了对方去求哥哥,他分明是对那个总是懒散笑着的男人动了真心。

    他想他活着,好好活着,如果可以,他想和他一起,走遍他曾与他讲过的大陆上每一处的奇异风光。

    想到这儿,玟小六手中的药杵都跌落。

    修仙界中同性结为道侣是很寻常的事,毕竟修仙者不图后代,为的只是仙途作伴相互扶持,于是性别就不大重要了。

    可玟小六此时最先惊觉的,却不是他们性别的问题,他也愿意付之全部去求邶倾心,但他们二人之间相隔甚远的,却是寿元。

    修仙界中的修为境界分为八重,分别是炼体、筑基、金丹、元婴、合道、出窍、渡劫、大乘。

    每一重大境界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圆满,四小阶。

    每一小阶又分为九重境。

    这整整数百道级别,划分了每一位修仙者求道寻仙的一生。无数人在寻道的过程中死去,又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踏上仙途。

    而这百道级别中,哪怕只是一小阶中的一重,都可能阻拦无数人终生。

    而每个阶位之间相差的寿元,也是云泥之别。

    炼体期的修士与普通凡人的寿元几乎无差,筑基则能达到二百年左右,金丹期修士能活三五百年,元婴期修士则是能活五百到八百年,往后更是成倍增长,如果达到大乘期,不遭意外被人杀了或是死于雷劫之下,活个几千上万年都不成问题。

    玟小六他体质特殊,寿数远超普通修士,可以他金丹期的修为,能活到一千多岁恐怕也是极限了。

    可如果防风邶是出窍期的修士,也起码能活三千年。

    若他真求得对方心动了,他们二人真的两情相悦的在一起了,几百年后,他因寿数身陨时,防风邶该怎么过余下那千年岁月。

    玟小六虽总是积极面对一切,可凡事他又总喜欢先考虑最坏的结果,这样当结果真的是最坏那一个的时候,他也不会有多么失望。

    只要不投注希望,也就不会得来失望了。

    玟小六喜欢及时行乐,因为他总觉得快乐也是过一天,难过也是过一天,谁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所以他情愿先抓住现在。

    所以他喜欢防风邶,就乐颠颠的上赶着送他回家,所以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交付给一个魔教中人信任。

    他觉得,哪怕此生寻不到长久的相依,那短暂的相伴也是好的。

    可是这种相伴只能是他在意的人给予他的,而不能是他给予他在意的人。

    他可以承受失去的痛苦,可他不愿意令自己在意的人承担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所以在这一刻,在发觉自己心意的这一刻,玟小六竟就决定了,将自己的爱意就此封存埋葬。

    他可以与防风邶如之前那般相处,但他们也就该停步于此,只做朋友。

    他希望邶能安乐,望他能无忧。

    既希望如此,那他就不能做那么残忍的事——闯进他的人生,再活生生的抽离。

    就在玟小六呆愣之际,一道身影裹着雾气闯进了他的小屋里,撞破他还没等掩埋的,自己也初发现的爱意。

    玟小六抬眼看向防风邶时,眼中翻涌的情意与自怨的悲怆那样清晰,清晰到令防风邶都愣在原地。

    他刚刚疗伤结束,就想立刻来看看这个他带回来的‘灵药’,却冷不防撞进‘灵药’的眼里,只看得见其中满满映着他自己。

    他是蛇妖,生来就没有父母,从蛋里孵出来就开始东躲西藏,被猎妖的修者捉住当作炉鼎拍卖,他逃出拍卖场后被义父所救,做了几年普通孩童。

    只有那几年里,他知了些人礼,可还不等他懂些人情,就因为变故,整国遭屠,他又落在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手中。

    暗无天日的几十年岁月,逃离之后的颠沛流离与躲避追杀时的胆战心惊。

    他前几百年的生命中,基本没有从人类的身上得到过什么善意,更不要说…这样奇怪的情感。

    那样灼热的,好像要吞噬他的…奇怪情绪。

    他不懂爱,因为他从来没被爱过。

    可那一刻,他却好像感受到了,另一个灵魂在纯粹的,为了他而跳动。

    他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想去触碰那双蕴满了令他动容情绪的眼,可下一刻,对方却偏头躲过了他。

    一时寂然弥漫,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防风邶抬在半空的手指蜷曲,最后收了回来。

    他也侧过身,不看玟小六,问了一句

    “药…做的怎么样了?”

    玟小六躲过防风邶的手后也是有些后悔的,可想着刚刚邶望过来的眼神,他又觉得如果他不躲,或许今日他就已经预见他所想的那个,他最不想要的未来了。

    他发觉防风邶,或许也对他有情。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明明他们才相识不到一年时间,却好像灵魂已经为彼此震颤。

    所以他必须躲开他,或许日后也都应该藏起自己的悸动,和每一分想要靠近的本能。

    他们已经走到了独木桥的正中,只差一步,他们就要相拥。

    可他们不该。

    玟小六只觉得胸腔之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滞痛,可他还是强咧出了一个笑来,大大咧咧的捡起自己先前掉落的药杵道

    “做了许多了。你这些天都没联系我,我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你等等,我这就去取药”

    转身时,玟小六想。

    他或许应该努力做好哥哥交给他那个,他先前根本没怎么当回事的任务。他做不到给邶长久的相依,那他就更应该在他现在的生命里,为他未来长久的生命做好铺垫。

    他不想他余生只在这样一个魔窟里做一个日日游走于刀剑之上见不得光的魔头走狗。

    他希望他未来的人生能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自由自在的继续去游历大陆,去找寻美妙的,有趣的一切。

    哪怕他只能与他相伴半程,他也希望,防风邶可以过不被任何人或事左右与束缚的人生。

    于是玟小六暗暗下定决心,要在辰荣里混出一个名堂,好帮助哥哥一举毁掉这个魔窟,然后放他的邶脱出樊笼。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要做的事,才是将成樊笼,锁住他的邶一生。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可惜处于齿轮之上的人无法窥见未来,只能一无所知的等待,等待着碾碎他们生命的洪流到来。

    涂山璟应相柳所说离开了辰荣,虽也有要回青丘处理些事物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为了离开相柳的视线范围,好去调查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玟小六。

    相柳相信他的直觉,认定了玟小六并非不善,可他却不信。

    如果野兽的直觉真的有用,他当年也不会遭了他哥的算计差点身死。

    他不是不相信相柳,只是怕他是被那个不知来历的家伙蒙蔽了双眼。

    相柳不知道涂山璟的想法,他也根本没兴趣去揣度,就算知道了对方的想法他恐怕也只会嗤之以鼻。毕竟以玟小六的修为,就算任由他在辰荣教内兴风作浪,他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一个只擅长药理的金丹修士,正教那边就算是脑子进了水也不可能派这样一个人来辰荣的。

    更何况玟小六的善意与纯粹也不是装出来的。

    距离上一次与玟小六见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来月他们只用通讯符简单的沟通,无非是药做好了。好,我派人去取。等等毫无情感的讯息交流。

    这对于相柳而言本才是常态,可他却觉得…好像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应该是先前那种相处的模式才对。

    他想起上一次见面时,玟小六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里,奔涌着的他看不懂的情绪。

    那一刹那,他几十年没有过丝毫动静固若金汤的四重境瓶颈竟然又松动了一次。

    上一次瓶颈松动,是在离戎城的客栈里,那一次令他下意识的说出了,让对方跟他一起回辰荣的话。

    相柳摩挲着手中药瓶的瓶口,一时有些出神。

    难道他四重境的情劫,就是应在了玟小六的身上吗?

    大乘圆满九重分别是,身、感、气、情、境、心、神、魂,至于最后一重,至今还没听说有人修炼到过。

    从上古至今,已有近万年无人飞升过了,那最后一重教人破空飞升的境界,似乎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中。

    而前八重境,每一人度过方式基本不相同,即便有前人经验可考,每突破一层境界也都是难如登天,更别说如果只独身一人了。

    相柳靠自己自创功法,硬生生修炼至大乘圆满三重境,这着实是骇人听闻了。大约是他天赋异禀,也可能老天爷垂怜他妖族的凋零,就将万千优容都放在了他一条蛇身上,令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了如今这等境界。

    可那第四重却卡了他整整三十多年,一丝突破的可能也寻不到。

    涂山璟也曾借涂山氏的势力搜寻过正教那边关于突破大乘圆满各重境界留下的札记,可那东西实在是太过珍稀,唯有五岳三门那几家至尊级别的门派方才有,但也是人家镇宗的至宝,又怎么可能随意拓于旁人观摩。

    所以相柳还是只能靠自己摸索。

    所以他在离戎下意识的就说了要带他回辰荣,不止是因为那一瞬的莫名冲动,更因为他突破的契机,似乎就在对方的身上。

    可这一个多月以来,那松动一瞬的瓶颈却又固锁了回去。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如今这种疏离的状态,或许…他应该去找玟小六,他得找回那种触动他瓶颈松动的感觉。

    虽然相柳不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青玉的药瓶在他修长的指尖旋转,最后在他做好决定后被他一仰头,将其中的毒药都倒进了嘴里。

    “?”

    相柳剑眉微蹙。

    这毒药怎么这么难吃,这要是下毒杀人,不是被毒的人还没中毒就要被味道赶出三里外了。

    索性他不用这毒来害人,从毒性来说,玟小六制的毒还是勉强能入他眼的。

    消化了那瓶难吃的毒药,相柳拂袖起身,往殿外去了。

    他要去找玟小六,去从他身上找回那种令他四重境界晃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