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13 剖心

    他的话没有说完。在尾音还未落下的那一刻，绚烂的黑色刀光划过他的颈侧，头颅高高扬起，只留下一截边界线模糊不清的脖颈。那颗头颅「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就地滚了两圈，接着如同迷雾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手杖的刃端没有沾上任何血液。一股乳白色的雾气弥漫于那可怖的断面处，只是几秒钟的工夫，那里出现了一颗新的头颅。

    赫卡忒的笑意丝毫未变。他轻声细语地解释道：「这是我的梦境。yin魔的梦境里，任何我所认知的武器都不会对我造成伤害——当然，魔法也是。我当然乐意看你挣扎，小蜥蜴。只是我希望你别让自己太累了。等你变成了yin魔，自然也会有这样的能力，何必现在亲自试验呢？」

    卡俄斯根本不想理他，那不过瞬息之间发生的事，她手上的手杖倏地一转，把柄反握，又是一道快如疾电的竖劈。与此同时，金色的雷光于她身后上方显现，数道狰狞的雷电汇聚成爪形的牢笼，咆哮着朝赫卡忒扑去。

    刃尖死死落地，雷光眨眼消散。那只yin魔又消失在了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卡俄斯迅速转身，但四肢像是和空间牢牢地固定在了一起，丝毫动弹不得。

    她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自她身后传来。

    赫卡忒从她身后走上来，指尖点在她的肩头，绕着走到了她的身前。黑色的长指甲抵在了卡俄斯的左侧胸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没什么可怕的。」他调笑道，「只是挖一颗心脏而已，又不是就地强暴你。」

    「你最好谨防我诈尸。」卡俄斯镇定地说着，声音却在发抖，「我真成了yin魔，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杀了。」

    赫卡忒翘起一根手指抚摸她的嘴唇，似乎在为她堪称可爱的威胁而着迷。

    「你好像觉得我很在意这个。仔细想想，小蜥蜴，我敢在第六学派的君主面前摆弄『领域』的概念，并非是出于无知。这不过是因为成功的战利品值得我这么做，并且我不怕死。当然，你总是有办法能掌控我的生死……」他弯着唇笑了，「不如换个威胁方式，把我做死在床上？我记得你的体力很不错。」

    在卡俄斯冰冷到近乎暴戾的眼神里，黑色的指甲越过制服表面的防护魔法，透过布料，嵌入了她的肌肤。

    「噗嗤」一声，鲜红的心脏离开了左胸处的血洞，出现在他的手上。它脱离了供给，却依旧富有生机地跳动着，赫卡忒能清楚地看见上面肌理与血管的布局，看见生命力鼓张粘膜，炙烤他的掌心。

    而被挖了心的人，毫无疑问，她死了。

    她的眼睛还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只是瞳孔开始扩张，失去焦距与高光，头颅也无精打采地垂落下去。可她的腰与双腿依旧挺直，就这么站立在赫卡忒的身前，宛如一株破败的孤松。

    赫卡忒承认，即使是现在这副模样，卡俄斯在他眼里依旧有着某些特殊的魅力。可死人如何比得过活蹦乱跳的她呢？他不想浪费时间，将那颗心脏凑近自己，开始仔细而缜密地观察它。

    看得越是详细，他越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烫。这对魔族来说是个不错的新鲜体验。他美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潮红，像是某些病态的色彩。他顾不上心脏粘带的血液顺着他的小臂向下流淌，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隔着虚假的肋骨与皮肤，那里面一片空洞，早在八百年前就听不见任何声音。

    于是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另一个卑劣无比的想法。或许他的身体，能成为这颗心脏的新主人。这样他是否能活过来呢？甚至能活得像卡俄斯这样？这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但想要抑制这份欲望对他而言相当困难。

    他深呼吸——尽管他根本不需要呼吸——咬着嘴唇忍住了。他似乎觉得这样坚决的勇气值得一番嘉奖，因此他腾出另一只手，用柔软的指腹拂过卡俄斯的脸颊，动作轻缓得如同怜爱。他捏住她的下颚，凑过去在她的嘴唇上辗转，那冰凉的触感像是某种新奇的甜品。

    如果是有温度的，那应该会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吻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将她的尸身平放在地面上。

    黑发少女了无生气地躺倒在地，双手无力地垂落。她的肌肤透出一种死灰般的苍白色泽，就连黑发都仿佛失去了原本的色调，颓丧不堪地散落在她的身侧。她的眼睛微微睁开，垂目凝视着下方的虚空，灿金色的瞳孔如落日般衰败，竟然显出几分奇异的悲悯。但她左胸处那个巨大的血洞让她周身的宁静毁于一旦，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血液都停止向外流淌了。

    赫卡忒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他松开手，心脏自发地浮起，飘在他身前的半空中。

    赫卡忒开始思考，该如何礼貌而优雅地切割他自己，才能飞溅出最漂亮的血花，不至于污染卡俄斯美丽的心脏。

    他没有思考太长时间，因为在他打算先行着手尝试之前，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扑通」、「扑通   」、「扑通」。

    他凑近半空中的那颗心脏，但声音并非来自这里。但不来自这里又会是哪里呢？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哪只小老鼠混进了他的梦境？赫卡忒蹲下身，靠向卡俄斯的那空洞的胸膛。

    「扑通」。

    神智尚未反应过来，复杂的情绪也还未显露，在他做出反应之前，赫卡忒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眼瞳。

    那是无比璀璨而瑰丽的颜色，好像共同映照了晚霞与朝阳，流淌着如融金般夺目的赤金色。本该是蕴藏着暖意的色调，可却透出如霜雪般不近人情的冷意，仿佛只是对视也会被灼伤。

    卡俄斯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后颈上，控制着他的头颅的方位，两人之间只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近到能数清根根分明的下睫。

    赫卡忒在那一刻什么也没有想，他的思维像是停滞了。

    他注意到卡俄斯脸颊侧边的一处微小不同，那里冒出了细小如鳞片排布一般精巧的纹理，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体表。而她的头上，在双耳更上方、靠近额角的位置，多了一对古朴而峥嵘的黑色双角。它的质感如枯木，形态却像怪石般嶙峋，但无论是何种样貌，那都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头颅上。

    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手指触及后颈的肌肤，带来冰雪般令人战栗的凉意。

    卡俄斯就这么看着他，金橙色的双眼中什么也没有。他读不出哪怕一丝的感情。甚至那双眼里根本就没有他，她只是恰好将视线转到了这边而已。

    她的目光极沉极静，令人想起松枝上不化的积雪坠落深潭。赫卡忒怔住了，在那样的目光下，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难以抑制地上升，脸上的红晕也越发明显。

    但卡俄斯很快别开了视线。她维持着控制住赫卡忒后颈的姿势不变，另一只手的食指挑起了挂在她脖颈上的那条蓝宝石项链。项链中心的蓝宝石已然碎裂，光芒一片黯淡。

    他根本想不起来要挣脱。他的嘴唇蠕动了片刻，调情一样地说：「你怎么又活过来了？那颗心脏难道是你用来骗我的？那可不算数。」

    事实上，他的声音轻微颤抖，话也没说顺溜。但卡俄斯的眼珠转了回来，她的手依旧停在半空，指尖微动，项链随之滑落。

    「不。」她垂眼看他，声音没有起伏，「我有两颗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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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大家都以为卡俄斯的心脏被换了，但其实根本没换，而是塞了一颗新的进去（）

    人类的心脏被挖出来，那就只剩下龙的心了

    在此期间卡俄斯是不具备人性的，谁惹她谁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