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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新年快乐(真正意义初吻)

    蓝曳是完全没有什么“在小辈面前注意影响”的意识的。

    十几岁混在军营里,她剃了寸头,成年地跟一群糙人泡着,就差参与比谁尿得远那种低俗经典比赛,全军上下的混不吝都能数着她。

    还是岁月和蓝家都看不下去,给她遮了一层冷淡矜贵的上将滤镜。

    蓝曳读过的书不少,杀过的人更多,骨子里是个茹毛饮血的东西,一般人感觉无法忍受的情绪或三观冲击,她基本一瞬间就能消化掉。

    可在私人飞行器上,看着肖苟因为红酒微红的耳尖,蓝曳竟然罕见地想保持沉默,这意图却被打乱了。

    “许檑,他…”肖苟有些艰难地开口。

    “可以理解为,我踹他一脚但他不能还手,正好看见你是我的,所以打你一巴掌泄愤。”蓝曳解释道。

    可惜偏偏揭了她逆鳞。

    “您生气了?”肖苟望着蓝曳,她只有情绪非常不好才会这副模样。

    因为那个“小隋”么?

    蓝曳的……初恋情人,那又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现在在哪里…竟然让蓝曳愿意对着剑拔弩张的许檑懊悔。

    肖苟很快发觉自己思绪太过不受控制,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他闭了闭眼,眼神变得有点空。

    这看在蓝曳眼里,转变成了一副强忍厌恶的样子。

    视线描摹着青年线条清晰的侧脸,蓝曳在这一刻几乎想掉头回去。

    想让许檑就此消失。

    她羽翼下保护的人,可以有人爱慕瞻仰,甚至可以主动和任何人确立任何关系,却不许别人居高临下地染指,哪怕有一丝恶意的肖想都让她如鲠在喉。

    肖苟捏着口袋里一块小小的金属铭牌,那是许檑在擦肩而过时塞进来的,不出所料的话,上面是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背着蓝曳试图和他不清不楚,这位素来以行事稳健内敛著名的缉私局局长,不见得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肖苟不打算告知蓝曳,这在他心里和一块废铁没有区别,随手丢进门口的垃圾桶。

    新年夜的前一天,蓝曳提出要带肖苟上街置办年货。

    这可真是个……接地气的邀请。

    也许蓝上将终于开窍,懂得了得用行动来表达她的歉疚。二人并肩走在首都最大的年货市场里,帽子墨镜挡着脸,后面远远跟着几个待会儿负责提东西的工具人。

    肖苟对过节有些兴奋,但对逛街不那么感兴趣,他却仍然心情很好,和蓝曳一起,无论做些什么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曾经,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这样了。

    蓝曳同样兴致缺缺,如同一个绞尽脑汁陪幼子去游乐园玩的可笑家长,而她选择的地点也没有比游乐园好到哪里去。

    苍白天空上落下零星雪花,街上的摊子和店面都红红火火的,人人脸上带着年关将至时的释然和轻快,从装饰品买起,蓝曳和肖苟商量着买了一些大红剪纸和年画,最后,肖苟指着一对大红灯笼,询问:“这个?”

    蓝曳插着白风衣口袋,挑起一边眉毛:“你真的觉得我们家西式风格的大门上,要挂这两个玩意儿?”

    肖苟脖子裹在外套的毛领里,眼角带着促狭:“可我真的喜欢灯笼,很古典美,我只在中学民俗课上了解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蓝曳最终妥协,这是可想而知的结局,人生的一年算是一年,她愈发平和,也愈发爱宠溺着小辈了。

    成功得到一对崭新大灯笼的肖苟心情就像这到处热烈的红一样。他哪里会对物件有这么大的执念,只是这种从来没尝试过的任性却又被包容的感觉让他着迷。

    转了半条街,后面的跟班已经恨不得自己变成八爪鱼,蓝曳及时回头发现这个惨状,大发慈悲让他们先回去,今天的采购先到此为止。

    当雪下得飘飘如鹅毛,地面都开始积累了厚厚一层,蓝曳把肖苟肩头的落雪拂掉,走出路口,带他找了家店面避雪。

    推门进店,华丽的装修让肖苟一时没有认出这是家什么店。店铺占地三层楼,橱窗被装饰得闪闪发亮,可到处都是玻璃水晶金银箔,并不见什么算得上商品的东西。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蓝曳却是一副熟稔的模样。经理把他们带到了贵宾接待室。当经理呈上产品名单时肖苟才被烫到手似的发现,这竟然是一家情趣奢侈品店!

    他看了一眼蓝曳,心中难解难平,蓝曳竟然带着他来给她的情人买这种东西?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长辈会这么干。

    蓝曳才不管他心里会怎么想,她翻了翻介绍单,从头到尾也没露出满意神色,经理的表情由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变成忐忑不安,直到她开口:“我要私人订制。”

    经理陪笑:“一般来说不可以,这违背了公司规则,但如果是您这样的黑钻贵宾,什么样的要求都不算过分,“SH”只为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蓝曳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像是皮带的残断东西:“用我自己的料,做……”

    忽然之间,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妥,看了肖苟一眼,稍后指着单子上某一页继续道:“做一套这个。”

    经理:“请问客人的尺寸和肤色?最好要本人来店里量身定制,才能确保美感和效果。”

    蓝曳沉吟:“这是个秘密礼物,我暂时不想告诉他。肖苟,过来一下,帮个忙。”

    帮什么忙,这可想而知。肖苟有些僵硬地走了过去,让经理带着设计师在自己脖颈以及手脚腕上量了一遍。

    期间,店里的年轻小店员不明所以,在一旁偷看,目光在他以及蓝曳的身上自以为隐秘地来回了一趟。

    她在想,这两个客人长得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果然,长得漂亮的有钱人都玩得好花啊,这位帅哥看起来就让人想起学生时那段青春时期,这么干净斯文的人,戴上那些情色到极点的环扣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而沙发上黑发长长散在肩后的白衣女人,她简直像个位高权重的贵族,整个人的气场是沉的,连直视一眼都觉得危险极了。

    他们做那种事的画面,光是想想脸都热了。

    在肖苟心里,一段正经的关系通常不该用到这些邪佞的情趣道具,这意味着蓝曳多年来一直在玩弄感情,她甚至不愿意找个人好好陪在自己身边,一个完全不信任爱情的人,又能指望她有多少耐心在寻找情人上?这套东西最后的主人会是谁?怎样一个人,是趋炎附势于她,还是像自己一样,对她想要不能要。

    他的沉闷一直持续到新年夜。

    万家灯火,团团圆圆。这是蓝曳和肖苟正经安稳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保姆下了两大锅皮薄馅大的牛rou黄油饺子,他们留出来两份后剩下的全部分给了将军府的其他人,蓝曳拿出一瓶好酒,拿给几个内务兵欢天喜地地喝去了。

    这个晚上,所有人都有理由放松快乐。

    外面的烟花把夜空都烧了起来,隔壁财务部长家的孙子孙女在大街上玩闹,稚嫩清脆的童音遥遥传进来。某位酒鬼在壁炉旁的桌子上吃掉最后一个大饺子,把最后一杯酒也干了,大步往外走去。

    蓝曳带着笑意:“小苟,出去玩了。”

    肖苟急急跟上,手里不忘拿着她的外套。

    拉开别墅的大门,凛冽的空气冻疼了鼻腔,却无比清爽,雪花大如棉,在橙色的风灯下辗辗转转地晃。蓝曳穿着一件薄毛衣,半点不怕冷地踩进特意留下的一片雪地,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践踏了原本洁白无瑕的圣洁感。

    她还在继续踩,头也不回道:“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把戏。”

    肖苟几乎要被她从未有过的……活跃和真诚震惊,他按捺住情绪,问:“你几岁时?”

    蓝曳顿了一下,道:“五岁,或者八岁…十二岁?都差不多。”

    肖苟终于忍不住笑了,同样也是罕见地毫无防备和伪装,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和蓝曳就这样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不经大脑,随意闲聊。

    他道:“怎么会差不多呢?这可是好几年的时间。”

    蓝曳终于把雪地全踩花了,朝他走过来:“因为在我的人生里,只有十二岁之前和十二岁之后的区别。”

    “十二岁时,我父亲战死了,我母亲…母亲她太伤心跟着去了。作为长女也是独女……”蓝曳轻松地说,“你知道的,蓝家那些叔叔伯伯可不是省油的灯,倒是比谁也圣贤君子,没有一个想夺权夺位的,于是把劲儿都使在了我身上。我原本是必然要长成一滩烂泥的,他们呕心沥血把我扶了上来,还真是意志力顽强啊。”

    肖苟第一次从蓝曳口中听闻往事,从她寥寥几句的随意口吻中,他却瞬间就沉浸了进去,她所说的那些面孔都一张张穿越了时间的隔阂浮现在他眼前,不用任何额外的解释,也不会有太大的立场偏差,那是他们共同的亲人,这种紧密的家庭关系永远会把他们两个划分在一起。

    家族和血脉的羁绊如此奇妙而坚不可摧,就算这一生他都不能和蓝曳有任何超出亲情的牵扯,他也是她唯一的血脉,只要还活着,蓝曳的气息就永远在他身体里灵魂里。

    看着她口鼻呼出的白气,肖苟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然而手指被蓝曳捉住,她又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料,“啧”了一声,似乎觉得太薄了,于是把那厚厚的羊绒大衣裹在了他身上。依旧是铃兰香,她多年钟爱这味道,已经变成了她个人标志,此刻让肖苟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

    打开大门,街上的孩子玩得小脸红扑扑,看见蓝曳先是像见了鬼一样往后缩,随后看见肖苟,反而都惊喜地大叫“蓝希哥哥!”“蓝希哥哥!”跑过来。

    对了,财务部长家的家教才不会告诉小辈“肖苟”这个不成体统的诨名。

    对自己的大名肖苟甚至还愣了一会儿。他记得口袋里有一把什锦水果糖,全部拿出来分给了他们,态度亲和得不得了,怪不得讨小孩子喜欢。

    蓝曳并不在乎自己的社交风评,更何况是还在换乳牙的小毛毛的,不过她倒喜欢看肖苟受欢迎的样子,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地冷淡,眼睛里却笑吟吟。

    在这样的时刻,再冷硬不恋家的人也要千里迢迢地回来,守着在意的人,守着记忆里的房子,把自己站成一块枯石。

    “蓝曳,怎么了?”肖苟无比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他哄着孩子们跟佣人回了家,华美安宁的造景长街上只剩下他们两个,头顶的大红灯笼发出朦胧的光晕。

    蓝曳有时候不喜欢他这份敏锐,因为面对这样一个人,她所用的伪装技巧得更加高超。

    “我渴望和平。”她说。

    言至如此,一句就够了,蓝曳几乎把自己心底最沉重的东西告诉了肖苟,但她忘了考虑今夜是新年,喜乐的气氛太浓重,蒙蔽了人感应危险的神经,导致肖苟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

    肖苟眼角弯起来,那模样真是好看,他点头:“一直安定的平民都觉得自己拥有的和平十分宝贵,又何况打仗的人。嗯,我知道您的这种想法,我也一样。”

    蓝曳笑了笑,没有说话。

    “嗖——!啪——!”

    一个水母图案的巨大蓝色烟花在夜空绽放,如梦似幻,肖苟的喊声夹杂在烟花烧燃产生的白烟里:“蓝曳,好不好看?!”

    蓝曳看着青年四处钻空子点烟花的身影,这一刻忽然感叹他真是年轻啊,那种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活力和清澈感真是最宝贵的东西。

    她想再多撑几年,让肖苟再把这些留一留。

    肖苟又点了个座头鲸的,这个更大,几乎有把天幕压倒下来的动势,壮观无比,他锲而不舍:“到底好不好看?!”

    蓝曳有些烦,笑道:“好看!”

    微型小炮弹似的动静接连响起,蓝曳的耳朵对这种音量早就有了耐受力,她眯起眼睛,看着肖苟朝自己跑了过来,在离自己三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来,然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拥抱了她。

    下巴搭在青年肩上,眼睫一抬,蓝曳感受着他的肌rou和骨骼,片刻后伸出双臂回抱了他。

    “蓝曳,新年快乐。”肖苟在她耳边小声说,把好好的祝福语说得就好像……不可告人的情话似的。

    “嗯,新年快乐。”蓝曳回道。

    这个拥抱似乎有些太长了点,但雪地里的互相取暖实在抚慰人心,这个夜晚有太多放纵的资格,谁都不是谁了。

    “你给我新年礼物吧。”肖苟的声音闷在她头发上,这话说得坦坦荡荡,甚至像隔壁的小孩子要糖吃似的。

    蓝曳笑了好几声,没拒绝也没答应。

    肖苟扭头蹭了蹭,脸红得一时不能让人看见:“刚才小丝丝,就是那个小女孩,她告诉我她mama给她红包也给她新年之吻了,我……我难道不可以要吗?”

    蓝曳:“可我吝啬,只给一样,你选吧。”

    “我不缺钱。”肖苟清清楚楚地说:“我要新年之吻。”

    蓝曳笑得肩膀都在抖,她哪里这么开怀过,还是说,人真的会被岁月和温情改变至此?她把头撤开一段距离,比肖苟更大方,看也没看清他的表情,捧着人的脸就吻了上去。

    肖苟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扑通”一声,几乎要不见底地坠落进身体深处。

    他哪里想到,蓝曳会吻他的嘴。

    柔软而略微有些干燥的唇印上他的,鼻息杂乱地相扑,顺着脸颊蝴蝶振翅般扰动。

    比起那夜迷乱而粗糙的吻,这时候蓝曳吻他的方式温柔极了,用口唇表达情愫,比她本人的任何言语都温柔十倍,不知道是她唯独愿意在这种事上装模作样,还是唯独在此不加掩饰。

    再也没有进一步逾越,她只是轻轻摩挲他的唇形,像猫类表达亲昵的方式,亦可以用来表达浓厚的亲情。这一吻和那拥抱一样长,全然不知道是谁怀着怎样的私心。

    慢慢分开,没人在尴尬或懊悔,此时此刻的气氛只有他们两个才能读懂。

    肖苟眼神那样深,他轻声而笃定地道:“蓝曳,从此以后,你所迎接的每一个新年我都要和你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