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妥协

    谭温靠在床头，身上只随意地盖了层薄被。他人没什么精神，病恹恹的像是失色的玻璃糖纸。

    祁念解开他脖颈上的束缚，看着那道不浅的勒痕，迟来地生出一点歉意。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差一点就演变成谭温刚醒来就因为缺氧窒息而亡的结局。

    祁念承认这是她的疏忽，但她有提前打开循环系统，免得谭温继续被她的信息素刺激，两件事勉强抵消了。

    谭温沉默了很久。衣冠齐楚的alpha姿势悠闲地坐在一旁等待，留给他反应的时间。

    祁念无聊地想，谭温会和他说什么呢？

    一年前，他们最后一次在首都星见面时，彼此之间的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那时omega保护协会的副会长，也就是谭温的jiejie谭栖已经失踪了整整两星期，和其他六名omega一起，如同人间蒸发，无法找到任何痕迹来确定她们的下落。

    他们暗地里的调查也被拦了下来，显而易见，有掌权者要抹杀这件事的存在。

    那段时间，谭温冷静地可怕。仅在三天后，他就拿到了这个人的确切身份。

    祁念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得到的身份，但这一刻起，他必须放弃下一步计划，即使那是谭栖。

    如果这次的失踪真的是在这个人的默许下发生的，那她不可能让谭温去送死。在她看来，谭栖只有消失这一条路可走，而谭温只要和其他人一样当做无事发生，就可以不被波及地活下去。

    活人总比一个确定的死人重要。

    那是谭温第一次对她生气，怒意表露在那张和谭栖相似的脸上，颤抖的双手把枪口对准了她。

    “祁念，我jiejie还活着。”

    他声音发狠，说出的每个字都在用力，仿佛这样做这句话就会变成事实。

    明明是在威胁人，但连枪都端不稳。她感受不到任何alpha的侵略性。

    祁念知道自己有时会趋于冷血，她不能体会情感凌驾于理智的感觉。就像现在，因为喜欢所以她会希望和谭栖有婚姻关系，但当谭栖提前沦为大人物计划中的牺牲品后，她可以毫不留恋地放弃，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保护朋友上。

    谭温分明和她是一类人，又足够了解她。在这个位置上，他们都知道什么不能做，现在不顾后果感情用事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

    祁念心底叹了口气，打算主动缓和气氛。她像在哄祁悠悠时一样作出温柔可靠的姿态，卸掉谭温手中的枪后抱住他，让他把这些天积攒的慌乱与疲惫都宣泄在这个怀抱里。

    “对不起，但别让我怀疑你。”

    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这个怀抱让谭温的态度也软化下来。他承诺自己不会只身犯险，但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最后祁念答应了帮他排查可能的中转站的请求。

    “只是要一个结果。”

    谭温当时是这么说的。

    但再见面，就是谭温拿着那把她不能更熟悉的枪，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地亲手射穿了谭栖的心脏。

    就在排查单上被刻意划掉的k13。

    她以为谭温疯了，现在看来，傻了才最有可能。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乱套了。她已经不想去追究谭温为什么要调走她然后自己前往k13，也不想去确认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是假，甚至不在乎谭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当初来这里只是想仁至义尽地完成谭温的遗愿，可谭温既然没死，那就当为自己找一份无关紧要的真相。

    “你……”

    祁念回神，看到谭温脸上明显的惊讶。

    “你也还活着？”

    祁念挑眉，她当然还活着。她不仅活得好好的，她还在这里坐这么久了，刚才一直都没注意到吗？

    本来还有些纠结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可谭温根本没有这一年的记忆。

    祁念挑着重要的讲了讲一年来首都星的变化，又简单提了下谭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谭温全程可有可无地听着，只是在刚得知自己不是昏迷了一年，而是像被附身了一样浑浑噩噩地活过了一年后，稍微困惑了下，但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就连她说她没阻止邱桥对他的身体做任何事时，也只是轻轻嗯了声，好像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祁念用指背撑着侧脸，瞳孔中流淌着不解。

    我还活着这个事实竟然比后面的事更让你震惊吗？

    虽然祁念没直接告诉谭温他被上了这种事，但想着他应该能感受到。

    她当时不觉得那个状态的谭温还算是他。而自己心中又有一根矛盾构成的软刺，alpha恶劣的本性驱使她将疼痛施加给对方，甚至觉得他会经历这些都是自作自受。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问，好像真的并不在意自己被一个alpha侵犯了，这个alpha还是他熟悉的人。

    祁念伸手把肩侧的长发拢到脑后，直白地说：“我们今晚发生了关系。”其实也不只是今晚。

    “但都是因为诱发剂对吗？我能闻到，”谭温偏过头，手指不自觉收紧，“或者是因为我强迫你这么做的。”

    谭温不等她解释就轻飘飘地把错误揽到自己这边。祁念短暂惊讶了下谭温竟然敏感到还能闻出诱发剂，但他的反应不对劲。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种不管她下一秒说出什么他都能接受的态度。

    祁念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对视。以谭温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想压制他轻而易举。强迫也没说错，但有能力做出这个举动的也只能是她吧。

    “你骗不了我第二次的。”言外之意是她看得出谭温现在的紧张都是装的，就像那时仿佛走投无路的慌乱。

    谭温被迫仰头看着她，黑发遮盖下的眼睛冷然镇定。

    你到底想瞒我什么？祁念看着他发红的眼底，最终还是妥协了：“身上很难受吧，不要这样僵着了，我们去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