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离开

    4360、4409，是必将永刻在北落帝国历史上的两个数字。

    正如千云星是帝国的诞生地，这两个年份则是帝国发轫之始。

    北落历4360年，发明基因优化技术；4409年，发明非概率量子态技术。围绕着这两大发明，千云星上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翻天覆地的革命，从基因到文化，经济到军事，人类社会的各个方面被一一重铸。

    4488年，北落帝国建立，成为北落星系中唯一一个行星级的统一文明。

    人口膨胀、资源紧张，区区一个星球对于初生的帝国显然是太拥挤了。

    饥饿的刀锋向着星系里其它行星挥出。帝国的机甲和战舰直扑向还处于文明萌芽阶段的邻居，有如狼入羊群。

    谜海、天钟、风垣、寒巡、龙邻，帝国一一收入囊中，却在衔蛇星上遭到了羽辉人的激烈抵抗。

    羽辉人寿命悠长，无论智力、武力还是生命力都极为强悍，不仅善于伪装变形，还可以释出多种致命的毒素，哪怕是S级战士驾驶机甲，也常常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在人数和科技上都居于劣势，羽辉人战略武器一般的身体却补平了战争天平上的砝码。

    与羽辉人的战争持续了四十七年，北落帝国几乎出动了所有S级以上的高级战力，不但没有拿下整个星球，反而隐隐有落败的迹象。就在功败垂成的关口，针对羽辉人的基因武器研制成功，数十载争锋，一朝尘埃落定。

    历经百年，北落七星尽数归入帝国的版图，北落帝国一跃成为星系级的文明。

    可以说，血腥是帝国的底色，扩张是帝国的天性，而对内种种严酷的制度也就成为一种必然。

    比如M级妊娠终止制。

    经过持续四百年的全民基因优化，基因等级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成为每个人抹不去的身份烙印。如果说F级到A级是庞大金字塔的级级石阶，S级就是高居其上的塔尖，而M级则是被社会抛弃的沙砾。

    不同于可以通过基因优化技术不断进行提升的六个普通等级，M级基因无法进行优化，与生俱来的缺陷和疾病将会伴随终生。

    M级会活不下去吗？

    当然，……不是。

    哪怕是M级基因拥有者，与四百年前的普通人相比，无论体能还是智力，也要强上许多。

    但在如今的帝国，M级无疑是一种累赘。

    《M级妊娠终止法案》中写明，每一个胎儿在二十周前都必须进行基因筛查，一旦发现M级基因，则必须终止胎儿发育，违者处罚金及入刑。

    所以，整个星系里都很少有M级存在了。帝国权贵中的权贵，稀有中的稀有——3S级在总人口中的比例大约是六百万分之一，而M级甚至比这个比例还要低上很多。

    秦宛宛就是这么一个稀罕物。

    她的父母都是最底层的F级，产检时只做了免费的常规基因筛查，却没想到生下来的会是一个“丁氏”隐性M级。

    他们把刚出生一天的婴儿扔在了垃圾处理基站。

    垃圾站的管理员秦龙收养了她。

    那时他还不到七十岁，却已经垂垂老矣。他曾经是野心勃勃的B级，一心一意想升到A级，奖金丰厚的源虫猎杀任务就成了他的首选。一次任务中，他遭遇了所有源虫猎手的噩梦——赤源，恐怖的瞬移攻击和射线爆发打断了他的基因链，却没能杀死他。

    如果是四百年前，暴露在如此严重的辐射下，他会在数十个小时内痛苦地死亡，现代的医疗舱救活了他，但损伤已不可逆转。他的基因等级逐渐下降，数百年来祖辈辛苦获得的优化基因片段如同寒潮席卷下的树叶，从他的基因链上纷纷脱落。

    他醉生梦死了一段时间，在掉到C级的那一天，孤身一人来到新百荣城当起了垃圾站管理员。

    也许是同病相怜，他抚育了秦宛宛直到成年。

    受伤以后，秦龙在B级停了十九年，C级十三年，D级五年，E级一年，F级二十二天。

    他死了，如同每一个对帝国无用的人。

    江谌的助理陪着秦宛宛走出医院。精干的男人对着她和气微笑：“秦小姐，我们先到你家收拾些东西，然后就直接去公司报到。”

    “公司有免费的单身宿舍，上下班很近，我已经帮你申请了一间，方便你暂住。”

    “这是我的终端账号，有事情随时联系。”

    对方一言一行的分寸拿捏得极佳，令人如沐春风。秦宛宛一路点头道谢，跟着他上了飞车。

    他一定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却一句也没有带出来。从未有人在知道她的基因缺陷后，还待她这样体贴，她心里酸软涩暖，对江先生越发充满了感激。

    当幻影般的飞车降落在垃圾站前时，这种体贴显示出了更加紧要的意义。

    一个熟面孔从远处的墙角探出来，向着飞车张望了一下，立刻消失不见了。

    新任管理员那副不耐烦的脸朝助理先生绽开了笑容，他颇为尴尬地将秦宛宛领到杂物间门口，近乎不安地说明：“你的东西都在这里，都还好好的，我一样都没扔。”

    秦宛宛抿着嘴没有说话。垃圾站的上一级负责人允许她住到月末，但眼前这个黏腻的中年男人明显并不这么想。

    她假装没有发现男人惊艳的窥觑，走进去关上了门，开始清理需要带走的物品。

    将不多的几样衣物放入手提箱，她从地上捡起一个铁盒，里面有一个透明的立方体。她在顶面轻按了一下，立方体向前方投出一道隐约的蓝光，一幕幕活动的立体影像浮现在空中。

    是爷爷和她，一点点大的她，越来越高的她，和爷爷日益衰老的脸。

    逼仄的杂物间里重叠着无数的身影，一个还未消散，一个已经涌现，明灭的灰尘穿过虚无的影像，在两人的笑颜里飞扬。

    掌心里的眼泪慢慢泯没，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关了相册，把它和自己的人工智能意识标校证书放在一起，合上箱盖，提起箱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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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知故犯地企图把所有的设定都塞进故事的开头，弄得它乏味又干瘪，而且长度超出预想，只好再分出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