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画、花瓶与复仇之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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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遇到传说中的兰那罗了。”卡维说,“那天我不小心在工地上睡着,谁知醒来后发现脑袋上盖了片芭蕉叶,不仅如此,找了好久的发夹也突然出现了。荒郊野岭的,除了被我打跑的镀金旅团就没有别人,所以一定是兰那罗干的!” 他的搭档对此无动于衷,唯一或可算作回应的,只有翻过书页的沙沙声。 然而大建筑师热情不减:“真是善良的生灵,我要为它们造一座房子。你说兰那罗会喜欢种着帕蒂沙兰的花圃吗?” 艾尔海森喝了口咖啡,依然没有回答他。 “听说它们喜欢和孩子玩耍,也许游乐设施是个不错的选择?嗯…充满童心与想象力的建筑,听上去就很美!”卡维发散的注意力开始归拢,使他意识到某人的失礼,“艾尔海森,难道你没有一点点触动吗?” 或许是学长的嗓门过于嘹亮,或许是搭档的不满过于明显,艾尔海森总算开口: “并没有证据表明这种生物真实存在,与其为虚无缥缈的事情绞尽脑汁,不如想着如何解决资金问题——至少让你不必蹭学弟的咖啡。” 卡维:“我给你带了挂画,作为受赠者,回赠学长一杯咖啡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艾尔海森:“我并没有要求你带挂画过来,不如说,你非工作日的来访打乱了我的计划。” 卡维翻了个白眼:“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直独来独往了,这臭脾气,也只有我能忍受了。” 艾尔海森:“人们总以为孤立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然而事实是,直到认识你之前,我对自己的社交状态还算满意。” 卡维:“好像是你主动过来认识我的吧?当初为了和我搭话,有的人可是花了二十万摩拉呢!” 艾尔海森:“所以那些钱现在何处呢?卡维先生,我付钱是因为经费充裕,而你在项目中倒贴是因为热衷慈善吗?” 卡维道:“为了构建『美』,有些投入是必不可少的。难道你没发现那些作品中的生命力吗?我敢保证,它们中的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艾尔海森:“并不觉得。” 卡维扶额:“真是无可救药。” 艾尔海森收起书本道:“我该回去吃晚饭了,如果你今晚想饿着肚子被房东赶出去的话,就请自便吧。” 说罢健步如飞地走向门口。 卡维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一桌的稿纸,眼睁睁地看着艾尔海森推门离开,然后从窗外路过。 “喂,你等等我啊!” 夜幕低垂,星火如梦。卡维抱着一束由蔷薇与帕蒂沙兰组成的鲜花,推开艾尔海森家虚掩的门。有些年代的房间亮着橙黄色的灯,下午带来的挂画原样摆在桌上,橱柜上除了精装的纸质书,还有一只陶质长颈瓶;香辛料的芬芳在空气中跳动,卡维将花插进瓶子里,循着香气找到了厨房。 “想不到我们理智刻板的艾尔海森竟然做得一手好菜,让我猜猜今晚吃什么。” “萨布兹炖rou,配料是香辛料、金鱼草、兽rou和洋葱。”艾尔海森一本正经地翻搅菜肴,仿佛面前的不是晚饭,而是健康之家医师手中的药剂。 卡维掂了掂台面上未用完的洋葱,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只好放下,转而摆弄放香辛料的罐子;然而那实在是个平平无奇的罐子,他只得放弃,开始在这方寸之地乱蹿。 艾尔海森忍无可忍道:“作为客人,阁下是否过于活跃了?” 卡维:“别这么无情嘛,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厨房。” 艾尔海森:“你没听出来我在让你出去吗?” 卡维道:“亏我还以为你有了点人情味,果然啊,就算会下厨也改变不了你这种人的本质。” 艾尔海森:“因为见到他人意料之外的能力,从而擅自改变对其的看法,这本身就是愚蠢的。收起你那可笑的想象吧。” 不出意外地,知论派凭借杀伤力极大的言语获胜了。卡维怒气冲冲地回到起居室,为他买的花喷水,顺便等待开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这道菜叫‘萨布兹炖rou’?” 艾尔海森道:“有什么问题吗?” 卡维拣起一块类似大饼的物质,说:“实在很难从中看到‘炖’的存在,也许叫它‘萨布兹煎饼’更合适。” 艾尔海森懒得争辩,只是说:“随你。” 卡维:“嘿嘿,不过味道相当不错!不枉我带来的鲜花和挂画。” 艾尔海森瞧了眼花瓶和墙面,还是没看出它们好在哪里。尤其是那束花,帕蒂沙兰的叶片软软垂下,须弥蔷薇不是花瓣零落、就是尚未盛开,思及宝商街一带的卖花小贩,想必又是某人同情心泛滥的产物。明明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事先声明,我拒绝和任何人同床共枕,所以你有两个选择:睡客厅,或者睡书房。我会提供两条毯子,但在离开前,请叠好它们。” 卡维跟着艾尔海森去取毯子,发现书房就在杂物间隔壁,不仅如此,里面还放着张大床。 “我可以睡这张床吗?” 艾尔海森道:“可以。” 卡维:“你一个人住,为什么会在书房里放一张双人床?像这种小户型,单人床就能满足午休和待客的需求了,还不占地方。” 艾尔海森道:“这里以前是我祖母的卧室。” 众所周知,艾尔海森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在过去几年间,他的身边空空如也,既没有长期朋友,也没有疑似亲人的存在。 卡维尴尬地挠头,弱声道:“抱歉……” 苦主却没有计较的意思。艾尔海森将一大团织物递给他,冷静道:“自找麻烦是我最不擅长的事情,没什么好抱歉的。” 至于说抱着一整套床具、在书房奋战了一个小时的卡维如何作想,这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翌日清晨,艾尔海森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说实话,这种体验在他的生命中从未有过,作为一个以孤僻为荣的人,他不会允许别人找到自己的住所,直到昨天。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卡维抱着纸箱走进屋子,精神饱满得一点也不像在凌晨五点。 “我知道这对大部分人来说太早了,可你昨天并没有给我钥匙,总不能让前辈蹲在门口等你起床吧?作为补偿,我给你带了早餐。” 艾尔海森打着哈欠去厨房倒了杯水,等回来时,起居室里不仅有打包好的早餐,还有换衣服的卡维。 “你在做什么?” 正在与袜带搏斗的某人:“很显然,我在换衣服。这周是迪亚法饭店的枫丹主题周,周六,也就是今天晚上的主题,『伯爵之夜』,侍应生需要打扮成枫丹贵族为客人服务。” 艾尔海森将目光投向袜带上的皮环,此时它们服帖地束在卡维小腿上,绷出柔韧的弧度。金发孔雀毫无所觉地抖开西裤,弯腰继续往身上套;先是左脚、左脚踝,拉到膝盖,复又放入右脚,然后“唰”地一声,袜带不见了,深灰下裤的末端唯余一双棉质秋袜。卡维拉好裤链,发现腰部宽了一截,只好拎着裤头到箱子里找皮带。下蹲时的松散裤腰敞开,露出白色的内裤边,被旁观者尽收眼底。 艾尔海森无意识地饮水,喉管蠕动,直到杯子空了,才发现忘了刷牙。他若无其事地走进盥洗室,再出来时,卡维已经准备出门了。 “晚上见,艾尔海森,记得为我留门。” 可惜这注定是前辈的一厢情愿。基于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艾尔海森像往常一样锁了门,导致卡维在他家门口敲了大半夜,最终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再次见面已经是五日后,妙论派的学长以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在酒馆落座,怒瞪面前的艾尔海森。 “那天你为什么把我关在门外?” 艾尔海森道:“你违背了约定,没有叠好毯子。” 卡维抓狂:“就为了这个?!” 艾尔海森:“严格遵守约定,是构成商业社会的底层秩序。任何人都会因为不守信而付出代价。” 卡维怒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哪有朋友会因为对方没叠好毯子就把人关在外面?气死我了,艾尔海森,选择投奔你真是一个错误!” “所以你什么时候过来把毯子叠了?” 很明显,收到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工程款项的喜悦,已经完全被学弟的铁石心肠打败了。卡维宛如一只喷火的龙,不顾一切地要向艾尔海森复仇。 “托你的福,资金问题我已经解决了。艾尔海森,听说你还在研究那些风月场所的黑话?”他强忍愤怒、又莫名兴奋地说,“或许你听说过Sugar Baby吗?用我们的话说,『糖宝』,来自枫丹的一项桃色慈善。想不想来亲身调研一下?作为朋、友,我可以提供很好的条件。” 出人意料地,艾尔海森道:“可以”。 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理智与冷静,既没有对这词语的疑惑,也没有被冒犯后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