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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到惠通桥以南,又被江中的礁石挡住的他们,也很快被飞机发现,并获得援救。后来的三年里,宋劭延继续驾机飞越驼峰航线,往返于中印之间,到四五年退役时,他为大后方输送过上千吨各种物资,井被国民==授予过崮光勋章和青天白曰章。战争结束后,他们举家迁往旧金山——早在二十年代,宋家已经在美国进行了广泛的投资。数十年来,他们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唯一的缺憾,是文灏的左腿在怒江中撞上礁石,再加上之前的旧伤,最后只得截肢,从此过着在轮椅上生活的曰子。然而在时间和命运面前,这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们有爱。“去歌乐山看看吧。这个季节,正是映山红开花的时候。”还是同样的山岭,同样的树木,同样灿烂耀眼的跌山红。“映山红,红似火,花儿开,花儿落……”站在山顶,感受着轻风掠过山巅,文灏笑得十分开心。“不好意思,后面那几句,我想了六十年也没想起来。”宋劭延看着他,宠溺地笑,他蹲到轮椅旁,握住他戴着一枚戒指的手。虽然那是一只皮肤松驰,布满寿斑的手,看在他的眼里,却也并不比那熠熠生辉的钻石逊色,而且一如六十年前那样的干燥而温暖。半个月前,文灏被诊断出肝癌末期,去曰无多,而他亦是风烛残年,油尽灯枯。天是棺材盖,地是棺材板。殊途同归,是他们无法避免的路。所以,他们远涉重洋,从北京到重庆,从卢沟桥到歌乐山,重游这阔别多年的故乡。“劭延,你可不可以再为我背一次里的那首“世事茫茫”?”陆文灏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渐渐沉重,困意渐浓。他们今天,坐了好多车,走了好多路。“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竟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甚么龙楼凤阁,说甚么利锁名缰;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傍;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覆,世态炎凉;优游闲岁月,潇洒度时光……”瓷器口畔,嘉陵江上,一曲芦笛,一阙旧诃,一直印刻在他们的记忆里,越陈越香。虽然光影从容,时间的齿轮永不休止,但旧曰情怀却犹如香炉里的檀香丝丝缕缕地升起来.如盛放的映山红--样美丽。他们已由英俊青年蜕变为鸡皮鹤发的老者,但是有什么关系?即使容颜凋零,青春不再,他们也深爱彼此的斑斑皱纹和苍苍白发。“宋老先生,是时间吃晚饭了。这歌乐山的辣子鸡……”赵晶晶在他们身后说。宋劭延不等她走近,立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文灏的头一歪,慢慢靠在宋劭延的肩头,安祥地闭上了眼睛。“文灏……,你不是说过,你生于厮长于厮,也希望能死于厮吗?昔曰的愿望,如今终于可以实现。那个在客轮上令他一见钟情的青年,那个在陪都为他重燃希望的青年.那个在飞机上与他守望相助的青年,那个在怒江桥头与他紧紧相拥的青年……在他心中,从来也不曾老去。宋劭延无限爱怜地注视着己然沉睡的,他一生的挚爱,眼里是满溢的温柔,和冥灵的伤怀。我爱你。我也是。山林,一片翠绿色:花海,一片艳红色。浮世中的纯净爱情,正在晚风中飘零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