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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他送回马背上,带他回房。刚回到门楼处,巡守士兵捧着一封信冲了上来:“殿下,信!”秦非看一眼一脸麻木的李玄贞,道:“先送去长史那里。”士兵急道:“这信是从西边送来的!那个胡人说是文昭公主让他来送信的!十万火急,不能耽搁!”秦非一愣,还没开口,马背上的李玄贞突然一动,伸手拽走士兵手里的信。他双手不停哆嗦,试了好几次才展开信。黯淡的火把光亮笼下来,他就着微弱的火光看完信,脸色陡然一沉。“各处警戒!派出哨探!”李玄贞挺直脊背,不顾背上的伤口,飞快发号指令,“给各处岗哨示警,立刻锁关!紧闭城门!不管是谁来叫门,一概不理!”“传令下去,各部坚守!”“有怯战者,斩!”吩咐完这些,李玄贞叫来自己的亲兵:“你们速去叶鲁部接文昭公主回来!”门楼里的士兵们呆愣了片刻,齐声应喏,分头去执行命令。低沉的号角声呜呜地吹了起来,穿透茫茫风雪,从关隘向南北两侧发布信号,各处关隘立即响应,号角声响彻天际。气氛肃杀。秦非紧跟在李玄贞身后,冲上瞭望台。李玄贞脸色凝重,和刚才癫狂的样子判若两人,匆匆穿上衣裳,长发随意一束,立在城墙角落的高塔处,眺望西边、北边漫漫无际的雪原。别木帖居然是海都阿陵。……海都阿陵,北戎首领最信任器重的侄子。传说他出生于草原上一个以牧羊为生的部落,后来他的部落惨遭屠杀,族中男女全部死在盗匪刀下,他被抛在河流之中顺水漂泊,流落到了冰原之上,被几只母狼收养,奇迹般地存活下来。十一岁那年他杀死喂养他长大的母狼,投奔北戎部落,靠着一身过人的骑射工夫得到部落首领的赏识,被收养到首领膝下,跟着首领南征北战。那个首领就是北戎的瓦罕可汗。李玄贞没和海都阿陵正面交锋过,不过去年海都阿陵带着部族南下抢掠时,两人曾多次擦肩而过,彼此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这几年瓦罕可汗集中兵力征服西域,据说在西域北道那里连吃了几场败仗,伤了元气。李德、李玄贞曾和朝中大臣一起讨论北方的布防。他们一致认为北戎近几年不会发兵南下,北戎现在的目标是统一整个西域。所以魏朝才急于收复凉州,以免将来北戎大军南下,魏朝无力反抗。……没想到海都阿陵就是别木帖。李玄贞咬牙,牙根泛起一股腥味。那个他和李德深深忌惮的北戎王子,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甚至还曾和他把盏言欢,比试武艺。这半年来,海都阿陵以叶鲁部人的身份和魏军并肩作战,是不是已经把魏军的部署摸透了?自己应邀去了叶鲁部,回来的路上遇到伏击,不可能是巧合,下手的人肯定是海都阿陵!假如他那天留在叶鲁部,或是回来得晚了些,岂不是早就遭了海都阿陵的毒手?这一切都是海都阿陵的计谋,几个月前海都阿陵就在布局了。朱绿芸和胡人来往密切,叶鲁部落一反常态,强硬地要求魏朝赐婚……朱绿芸!她说过,她想要复国。谁给了她复国的承诺?假如当初朱绿芸真的下嫁叶鲁部,海都阿陵是不是打算打着朱氏的旗号攻打长安,为朱绿芸复国?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飞快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李玄贞心惊rou跳,冷汗淋漓,一拳头砸在城墙上。他中了计,他们所有人都被海都阿陵玩弄在股掌之间!现在北戎兵来袭,他远在凉州,不可能立刻赶回长安,不知道长安那边的情形,北戎会不会直接绕过凉州?脚步声纷杂,将领们纷纷冲上高塔。李玄贞沉声问:“我们有多少守兵?”将领对望一眼,为难地道:“殿下,仓促之下,大约只能召集两千人。”李玄贞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杀意翻腾。“两千人守关,足够。”海都阿陵这几年经常和瓦罕的其他儿子起冲突,北戎内部争端不休,不可能派出所有主力攻打大魏,他只需要坚守到援军到来。战场之上,不论敌我悬殊多大,他从未怕过。将领们心头惴惴不安,但看李玄贞面容沉静,一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霸之气,心里慢慢安定下来,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分头去清点人数。半个时辰后,哨探赶回来报信:“殿下,河道对岸北边十里处果然有动静!”秦非后怕不已,从李玄贞看完信到现在短短半个时辰,敌军已经到了,假如这封信送晚一点,他们还有机会准备迎战吗?他胆战心惊,紧紧攥住刀柄:“文昭公主怎么会知道海都阿陵的谋划?”李玄贞身子颤了颤。他也不知道。她远在叶鲁部,孤苦无依,处境凄凉,察觉到别木帖就是北戎王子,给他送信,提醒他海都阿陵预备分几路大军攻打大魏,让他做好迎战的准备。他及时警醒,及时锁关,她呢?她遭遇了什么?雪夜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号角鸣唱。敌人来了。李玄贞拔刀立定,定定心神,望着黑魆魆的天际处那缓缓靠近的战阵。他得守住凉州。唯有打赢这场仗,他才能带兵去救她回来。……北戎和关隘守兵的大战持续了半个多月。不论北戎骑兵如何一次次发动冲锋,城中守军始终寸步不退,坚守在阵地上。每当守军士气低落的时候,那个大魏太子总是身先士卒、奋勇作战,守军的士气为之一振。到了第十八天,海都阿陵从金城赶来,骑马登上河对岸的山坡,看着对岸依然傲然挺立在河畔的雄峻关隘,问身后的谋士:“你不是说大魏太子已经身受重伤了吗?”一个濒死的人能够带着部下撑这么多天?谋士低着头道:“他确实身受重伤,只可惜当时设下埋伏的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凉州,没来得及预备毒箭,只备了寻常用来打猎的箭。”大魏太子的运气太好了。海都阿陵撇撇嘴,淡金色眸子斜挑:“既然要设伏,就该斩尽杀绝!不留活口!”谋士没有吱声。海都阿陵冷笑了一声:“算他命大。”他曾经想刺杀李德和李玄贞,后来发现风险太大。转而打算在叶鲁部杀了李玄贞,再直接栽赃到叶鲁部头上,不料李玄贞当夜就走了。说起来还是他自己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