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香》（中）

    有个卧底在你的炼器峰上被揪了出来，说是隔壁一器阁的长老宋晔派来的。

    你对宋晔有些印象，跟你一样也是个炼器大能。这人总爱往你这跑，跟你比试炼器。

    曾有人说宋晔长得像你。

    你倒是没看出来。

    那么一个傲娇嘴硬的小屁孩，每回跟你比试，输了也不承认，只会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跑回一器阁。有人说长得像你，你是不会承认的。

    多少有点侮辱你了。

    开个玩笑。

    确实有几分像你，但修士多了去了，人与人之间长得有些相似也不见怪。

    他总往你这跑，把你惹烦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一器阁是个大阁，和无极仙宗有些来往，多少不能佛了人家长老的面子。他一来你直接大门一关，想见你都见不着。

    也不知道宋晔怎么想的，见不到你，竟然安插了个卧底进无极仙宗。

    难不成是想偷学无极仙宗的炼器绝学？

    那算他是个蠢货。

    卧底是在你的峰座上发现的，自然由你来处理。你拷打了他数天，都没从他嘴里敲出有用的信息。

    宋晔是他再生父母吗？嘴巴这么严实，跟王八一样。

    看着被绑在十字架上，垂着头，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卧底，你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撬开他的嘴。

    最后你选择直接搜魂。

    搜魂术能让你知晓他的记忆，但风险太大，一不留神就会把被搜魂的人搞成智障。

    但你又不认识他，他变成什么样又与你何干。更何况他还是其他门派派来的卧底，落入其他的峰主手上，也不见得受的刑会比在你这轻。

    这小子还蛮幸运的，直到搜魂结束也没出事。

    你从他记忆中得知，这卧底幼时原本是个门派的掌门之子，后来整个门派都被魔族屠杀了个干净，还是他双亲拼了命与魔族斗争，才保了他一条命。

    双亲死后，他立誓要报仇雪恨。奈何当时年纪太小，被人骗进了一器阁，当了好些年外门弟子，才好不容易晋升成内门弟子。

    本以为拜宋晔为师，成为内门弟子，就能获得更多修炼资源。不曾想宋晔是个不靠谱的，看这卧底人老实，嘴巴也严，就把他拉来做卧底，打探自己的消息。

    真可怜。

    你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好让你仔仔细细端详这个人。

    这小子受了那么多刑也只是偶尔痛极了才哼唧几声，也不大吵大闹，安静得不行。被你这么对待，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兴许是牵动了伤口，疼的。

    但那张脸，却是美的。

    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极具攻击性。

    让你想到了凡间盛放时艳丽的牡丹。

    可当他抬眸看你时，那一双眸子冰泠泠的，如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刺骨寒凉。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他不是牡丹，更像是雪山上的冰莲。冰莲冷若冰霜、高不可攀，却又美得无与伦比，引人采撷。

    美好的事物终是会让人觊觎的，不是吗？

    更何况是跌落尘泥的高岭之花。

    你勾起唇，向他抛出橄榄枝：“要不要来无极仙宗，在我门下可比在宋晔那小子门下强。”

    他一愣，恍惚地点了下头：“嗯。”

    次日，炼器峰上多了个弟子，叫江醉里。

    练气峰上没几个弟子，你平日里清闲得很，也不用怎么指导徒弟。你为他治好身上的伤，亲手指导他炼器。

    他的炼器天赋一般，甚至可以说并不怎么好。也不知道凭这小子稀烂的炼器天赋，是怎么成为一器阁内门弟子的。

    但好在他胜在刻苦，有事无事都会找你谈论炼器。

    虽然不管他怎么学，炼器还是那么烂就是了。

    在此期间，宋晔得知安插的卧底被发现了，跑来找了你几次，依旧是吃了闭门羹，只能无功而返。

    偶然间你见到江醉里使剑，发现比起炼器，他更适合当个剑修。你直接拎着人跑去万剑峰，想让他去万剑峰峰主柳曲莲那里修习剑术。

    你刚到达万剑峰，就有个一身粉衣的少女飞奔上来把你抱了个满怀。她在你怀里，夹着嗓子一口一个“好jiejie”地叫你，控诉你对她始乱终弃，有了男人忘了她。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这就是那个号称一剑可排山倒海、斩杀万魔的万剑峰峰主柳曲莲。

    不愧是亲姐弟，跟她弟柳竹沥一个德性。

    你无奈，三言两语把人哄好了，说出自己的来意。

    柳曲莲自然是对你有求必应，让她多教导一个弟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江醉里不乐意了。他死死拉着你的袖子，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你就是能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开心。他直盯盯地看着你，也不知道脑子装的是些什么东西，才能说出“师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弟子只愿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这种话。

    直接给你干沉默了。

    还真是个傻子，怪不得会被宋晔那蠢货扔过来当卧底。

    要知道，柳曲莲不仅是万剑峰峰主，还是剑尊。别看她喜欢穿一身粉色、外表是个甜妹，还会甜腻腻地喊你“好jiejie”。

    实则也就只在你面前甜。

    外界的人挤破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的剑尊，这小子看都不看一眼就想跟你回炼器峰？

    脑子没病吧？

    最后还是你说只是看他更适合修炼剑法，让他去万剑峰修习剑术，平日里还是炼器峰的人时，他才松开抓着你袖子的手，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无措地低头看地板。

    往后日子照常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跟姬珩和柳竹沥玩玩“恋爱游戏”，闲来无事再练练器。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身边多了一个江醉里。

    一开始江醉里还会频繁去万剑峰练剑。他总是冷着一张脸，　又生得貌美，被万剑峰的人称“高岭之花”。后来你看他的剑用旧了，特意锻了把剑送给他后，他就成天抱着剑，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后。

    他还会照顾你的起居，他的身影几乎渗透到了你生活的方方面面。

    也不知道这小子干嘛这么卖力。

    虽然你确实是见色起意才把他收为徒弟，但现在和那两人玩恋爱游戏就觉得已经够了。等哪天腻了想试试新口味，再找他玩玩也不迟。

    这天你在他为你绾发时，随口问道：“你不去万剑峰了？莲儿骂你还是被同门欺负了？师尊去帮你解决。”

    他绾发的手一顿，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弟子只是觉得……师尊更重要。”

    “你这份孝心我心领了。莲儿说你的剑法可比她收的那些小兔崽子们好上太多了，还是要多去练练，总不能白费了你的天赋。”

    “好。天冷了，师尊要多添衣。”

    你只是稍微提了一嘴不要让他荒废修炼，但也没拒绝他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这回事。

    有人对关心你、对你好，你为什么要拒绝？

    姬珩外出时，柳竹沥悄悄来无极仙宗待了几天。江醉里见你跟他厮混，还会抱着剑在外望风，防备姬珩突然回来。等你们办完事，你出来后江醉里还会悄悄叫你节制，多注意身体。

    你心想这句话还不如对着柳竹沥说，你的身体素质可比那病秧子好了千八百倍。

    一天天cao心的，也不知道你是师尊还是他是师尊。

    你和柳竹沥黏在一块的时候，江醉里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你不远处跟着。

    连续好多天，柳竹沥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了和你甜蜜时还有其他人跟着，皱着眉稍微提了一嘴：“你身边那个弟子未免……”未免太碍事了。

    “嗯？”你歪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无事。”意识到自己差点维持不住柔弱绿茶的人设，他装作无所谓地笑笑，继续道，“如此良辰美景，若是只有卿卿与我二人，该多好。”

    话里话外都在说着江醉里碍事。

    头一回看他破防，你觉得有些新奇，看来他是真的被江醉里烦到了。你传音给江醉里，让他去干自己的事，也不用继续跟着了，怪累的。

    江醉里收到传音，还真的走了。

    “生气啦？”你眉眼弯弯笑看着柳竹沥。

    “哪有的事，”他把头埋在你的肩上，像是委屈极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辈置气。”他确实不用跟小辈置气，可江醉里看你的眼神分明不对劲。

    那可不是一个徒弟看待师尊的眼神。

    只是你还没有自恋到人见人爱的程度，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还想着日后再攻略江醉里。

    只是你没料到，根本不需要怎么攻略，他们都普遍白给。

    但这是很久很久以后你得出来的结论了。

    你们就这样厮混多日。掐着姬珩要回无极仙宗的时间，柳竹沥也该回药王谷了。

    临走前，柳竹沥悄悄看了江醉里一眼，神色冰凉，仿佛沏了毒。待他转头看你时，又是一副含情脉脉、依依不舍模样：“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他牵起你的手，在你的手背上亲了一口。他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注视着你，仿佛除了你容纳不下任何人，“药王谷送来的药材和丹药，卿卿要记得收。可别落到旁人手里，我会伤心的。”

    这“旁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没想到江醉里只是在一旁看着，就差点把柳竹沥搞破防。后者能忍前者这么久，心理素质也真是强悍。

    你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给送走。

    “师尊，是弟子惹柳谷主不高兴了吗？”江醉里看着柳竹沥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会，他脾气好着呢。”你拍拍他的肩，有些好笑绿茶居然遇到克星了。

    刚送走个柳竹沥，又来个姬珩。

    你事先让江醉里离开，怕他惹了个柳竹沥还不够，等会儿又“不经意”惹上了姬珩。惹了柳竹沥还好，顶多悄无声息给他下个生不如死的毒，也就死前难受一阵，没过多久人就没气儿了。惹了姬珩可就麻烦了，他当了那么久的掌门，见识了太多的事，什么肮脏手段没见过，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

    他上次暴怒的起因，还是你在外头被一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调戏那次。那纨绔公子见你直接拒绝，不给他一点面子，竟是直接动用武力强行把你带回了自己家里，想霸王硬上弓。姬珩得知消息赶来，直接上门把那公子的第三条腿剁了喂他嘴里，毁了他的根基，让他变成凡人再也不能修练。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是他刚成为掌门、继承家族，又与你结为道侣的时候。他那时的势力还不甚稳固，就敢为了你得罪其他家族，可以说是自不量力。

    意识回笼，你看向远处飞回无极仙宗的华贵飞舟。

    巨大的飞舟漂浮在空中，上面站了不少人。弟子都统一穿着冰蓝色的弟子服饰，叽叽喳喳谈论这这次出行。姬珩站在飞舟前头，穿着一身雪青色劲装，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隔着老远，他对着你笑。急忙跟身边的弟子吩咐了几句，他跳下飞舟，捏了个术法径直向你飞来。

    “阿香！”他迫不及待来到你身边，扑进你怀里。在你身上蹭够了，又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你，“北地的万年冰莲，我想你会喜欢。”

    “阿珩真好，我好爱阿珩。”你把盒子收入空间戒指里，在他脸上吧唧了几口。

    他开心地抱着你转起圈，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儿：“就知道你会喜欢吧！”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阿珩。”

    “是什么是什么？”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你。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摇成螺旋了。

    你笑着，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长命锁，给他戴上：“上次给你取下来就忘了给你戴回去，你出趟门，也没记起这回事。我看它有些旧了，给你淬炼了一下，以后取下来可别忘了戴回去。”

    这条长命锁是姬珩从小戴到大的，其本身也相当于一件法器，可以为主人抵挡致命一击。

    少年时姬珩用过一次，因此捡回一条命。后来你炼器水平上去了，把长命锁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还把保命的作用也修复了。后来姬珩继承家族、到成为掌门的时间段，长命锁屡次遭受损坏。你也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修复这条长命锁。

    也幸好，因为长命锁的作用，他总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绝处逢生。

    其实纵观当今修真界，除了老祖宗一辈的怪物和柳曲莲，姬珩可以说是逢无对手。长命锁的作用更像是你们的定情信物，意寓你们长长久久。

    你们确实可以长久，但并不代表你不会出去找其他人。

    别人是旅馆，姬珩才是家。旅馆住够了总是要回家的，不是吗？

    你们都太熟悉对方了。也正因此，只要你不玩到他面前，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与你卿卿我我。

    一晃三十年过去。

    江醉里修炼到金丹期，也到了该出去游历的阶段。

    你送走了一个徒弟，新收了个徒弟。

    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跟江醉里一样，家里人被魔族屠杀，被路过的姬珩带了回来。

    对了，他叫孟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