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从高潮中惊醒的莉莉丝混身湿漉漉的，她感到恶心想吐。就像被风暴卷起的海浪，可眼泪从眼眶里不断涌出，她怎么都无法控制它们停下。

    莉莉丝坐在凛的身上，他甚至还在她的体内，他们就这样互相惊讶的望着对方。

    「我……」

    「你……」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方才的幻觉让两人都处于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中神情迷幻。

    「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房门被踢开。强烈的光毫不留情的射在他们交媾的躯体上。一切又回归现实。

    雨滴再一次垂落再沼泽中，雷声轰鸣。无数枪支发出令人惊恐的声音指着沙发上的两人。莉莉丝望着这群身穿特殊警服的入侵者，她在哪里？还在那个象牙塔里吗？她还没有逃走吗？

    「里面的人，我数到三个数，将手举过头顶」领头的一个男声低沉又凶狠，朝着他们的方向喊道。

    背对着警察的莉莉丝，忽然举起手，而后紧紧环住凛的颈脖，用身体挡住枪口朝向。悠长，缓慢而深沉地亲吻他。那种当嘴唇微张，呼吸交织的，能让他们的灵魂碎片互相进入彼此的那种深情的亲吻。

    「你看吧，所有我爱的人都会如此不幸」

    剧烈的枪声像是要把房屋掀开，「哐铛」有罐子声被投入房间，「嘶」瞬间烟雾四起。脚下的水一片漆黑，寒冷刺骨。强烈的刺激气味，让莉莉丝的泪滴进凛睁大的眼睛里，他像是玩偶一样僵硬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眼角边淌下不是谁的泪。

    忽然，

    莉莉丝被猛地抱住，天旋地转，凛将他们的位置瞬间互换了，带着莉莉丝迅速翻到了沙发背后。即使头被他死死抱住，但她还是不断听到有子弹呼啸着从她的耳畔飞过，打在离她不远的墙面上。不过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他们都要死。莉莉丝伸手环住他纤细的腰肢，就像是终于等到丈夫下班回来的妻子般柔情似水。

    他们这个动作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房间里才渐渐回归安静。

    身上并没有疼痛，耳朵里还在不断尖锐的嗡鸣，凛脱下T恤捂住她的口鼻在她后面打了个结。她缓缓抬头看到一片狼藉的尸体，刚才生龙活虎的警察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还有血红的像烂牛rou一样的东西从他们的身体里掉出来。离她最近的一具身体像她曾经拥有的娃娃那样夸张的对折，张大着嘴，眼窝里连着一根红色血线而眼珠不知去向。

    烟雾弹熏得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而射杀警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莉莉丝屏息悄悄地爬到在柱子后面，一具保持坐姿的尸体旁。它浑身上下皮开rou绽，开了好几个大洞，鲜血淋漓。射杀他们的一方武器显然不是用的正统步枪扫射，而是一种接触到人体后会爆炸的弹药。

    要说这种弹药有什么用，其实就是让被射的人死得更惨一些，让没死的人死得更慢一些，没有任何意义。她并不记得狄伦拥有如此变态的军火，修向来喜欢的都是简单粗暴瞬间秒人的，而非折磨人的武器。

    她能感觉到凛默契的跟在她身后，她在他眼前比了一个房间深处的位置，示意他过去查看海德里希。凛似乎也没有犹豫沿着房间边缘慢慢爬过去了。看着他渐渐隐没在烟雾中的身影，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向前伸手的同时，上身极力往后缩，强烈的血腥让她真的很难下得去手，哪里摸起来都是软乎乎的。

    总算在这支离破碎的腰间摸到了皮带上的枪套，莉莉丝带着手枪静悄悄向房间深处移动。她要很小心，水已经有些蔓延到墙角，她不能发出蹚水的声音。

    十几米的路像是永远一样那么远，身边倒下刚死的人就像是刚出炉的热甜甜圈，只不过里面掺了鲜血和肚肠。腥膻和油腻的气味混杂着血水的气味，即使蒙着鼻子也让她打恶心。

    她摸到床沿从床底下爬过去，第一次觉得苗条挺好的。凛和海德里希坐在地上没想到她以这个方式出现。她坐在他们两个中间，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

    有靴子重重踏水的声音，门口开抢的入侵者们应该是开始朝着他们的方向前进了。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间，莉莉丝比了比浴室方向，如果迅速跑进去锁门应该更多争取一点时间从窗口爬下去。对于她和凛来说两楼完全不是问题，只是不知道海德里希伤势可否支撑。

    在海德里希将手覆在她不停颤抖的手上之前，莉莉丝根本没发现自己正在不停颤栗。她抬头望进对方的眼睛里，是坚定的信任和无声的安抚。海德里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对她点了点头。当她的手指比到1的时候，三人迅速起身狂奔进浴室，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莉莉丝打开窗户，外面的狂风骤雨冲进室内冰冷的雨滴拍在他们脸上。她解开脸上的体恤套回凛的身上「你先走」

    凛没有推脱，他懂她的意思。随后灵巧地翻出窗外沿着边缘站在了墙外，等待海德里希。

    「跟着他踩的地方」莉莉丝扶着海德里希出窗户。

    看着两人已经爬到墙面的高度一半距离时，她正准备翻出。

    闪电突然照亮天空，惊天动地的雷声，随着被踢飞的门，所有爆炸般声响一起落在她所在的浴室内。

    她背对着窗户，看着门口。

    从两排武装分子中间走出一个银发男人。他站在满是污秽的血水里，却一滴都没沾上。塞缪尔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只保留优雅和从容，白色西装修饰着他修长高挑的身材。

    不过任他怎么俊美绝伦，莉莉丝的眼睛根本没往他身上瞟过一眼。

    「莉莉，我很想你」塞缪尔眼里温柔的快要溢出，几近痴迷地看着如同从阴沟里爬出来那样肮脏的莉莉丝，慢悠悠地开口。

    如此近距离，让她的理智与情感几近崩溃。那一道始终不敢直视的伤痕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心脏仿佛要证明自己还活着般疯狂鼓动，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

    他见她没有反应，叹了口气，自然地摊开右手，身边的武装者立刻递上了一把手枪。

    想转身逃跑，想要拔出那把被她藏在腰间的手枪。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地颤抖，如赤身裸体站在极地里的那般剧烈。

    一个字像水晶铃铛一样在她的耳边回响——逃。

    「砰」，枪声仿佛刚才雷声那么剧烈，不断回震在房间里，也震惊着莉莉丝脑壳。她气只进不出。

    眼睁睁看到一个武装者头猛的歪向一侧，恐惧和他所有活着的证明，都随着他的鲜血和脑浆从一侧的太阳xue上飞喷出去。

    「抱歉让你死了，但你刚才踢门差点伤到莉莉」塞缪尔嘴角上扬，但眼里没有笑意。

    「莉莉，玩够了」他把枪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朝着莉莉丝伸出手「我们该回家了」

    莉莉丝紧紧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曾经在象牙塔里看过无数的书籍中的某一段。书里说命运是有弹性的，即使将它弯曲拉伸变形，它也总会想方设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她现在不把手放上去，不代表以后不会再一次执行命运的安排。

    她只要顺从，他们就不会发现窗户下的两个人，凛和海德里希就能安全回到各自的去处。

    可是啊，可是……

    雨势更大了，风声呼啸。

    她慢慢觉得自己能动了，睁开眼下定决心般直视眼前的塞缪尔。带着他从没见过的勇气以及希望，他不理解她在这个无处可逃的地方为何能有如此坚定的表情。

    又是谁把他的莉莉丝变成这样的？

    「此生！我们已经别无他话！」她对着塞缪尔撕破喉咙般呐喊，从未如此大声过，从未如此爽快过。

    她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能把命运的撕碎呢？

    狂风将她银色发丝往前吹乱，塞缪尔伸出手想要触碰属于他的银发。只属于他的，纯洁无比的百合花。

    她对着塞缪尔笑着「所以我一定会离去！」说完便背对窗口躺下去。

    呼啸着的风来得太快，她只来得及看见他惊恐的神情。

    闪电在头顶闪过一道光，雷声接踵而至。雨如刀口剐着她的rou，她在空中翻滚了半圈，手臂被窗外的两人紧紧攥住。借着他们的力她一个回荡稳稳站在地上。

    她在大雨里对着凛和海德里希比了个拇指露齿大笑。另外两人松了口气立刻从一楼顶部的水管上跳下，跟着她头也不回从屋檐下奋力奔跑。

    「先生，要追吗？」

    塞缪尔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径直走到窗边，看着大雨里被雷劈成两半的嶙峋枯树，又望向他们逃跑的方向笑眼弯弯「我的莉莉，真的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