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愿黄衣之王予你美梦
“乔纳森！” 正如柯蒂斯所说，斯维尔致完开场词就立马带着男孩下来找乔纳森，甚至还不等乔纳森开口，就迫不及待的向他介绍。 “介绍一下，我的弟弟，迪奥·诺德加。迪奥，这是乔纳森·乔斯达，我最好的朋友。” 男孩一眼望去弱不禁风的模样，尤其是右眼上还蒙着块纱布，简直就像朵娇弱的小玫瑰，乖顺地依伏在斯维尔身边。 即便是听到斯维尔向乔纳森介绍他，迪奥也只是轻轻地向乔纳森点头，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抱歉，我弟弟他最近受了伤，你也看到了，他的眼睛……唉！精神状态到现在都不好。” 斯维尔抚了抚迪奥头顶，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如同一位真正关心弟弟的哥哥。 “恕我直言，诺德加先生。小诺德加先生是您的亲弟弟吗？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们看起来长得不太像。就拿你们的发色来说，您是棕发，而小诺德加先生是金发，更别说你们的眉眼……” “不好意思，这位……”斯维尔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乔纳森身边的柯蒂斯，但不同与面对乔纳森的友善，对于这位敢质疑他的人，斯维尔明显带了敌意。 “斯宾塞·怀尔德，我的名字。”柯蒂斯朝乔纳森偷偷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斯宾塞·怀尔德？我记得邀请名单上并未有这个名字。不过我猜你能站在这艘游轮上，肯定与乔纳森有关。既然如此，看在乔纳森的面子上，向我道歉，为你刚刚的不实言论，我便既往不咎。” “这可不是什么不实言论，我有证人可以证明我所说的是真的，这个证人您也认识。”柯蒂斯扬起一抹微笑，对着斯维尔无声做了个口型。 斯维尔看懂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乔纳森注意到，迪奥挣脱了斯维尔牵着他的手，而气上头的斯维尔并没有意识到。 令乔纳森意想不到的是，迪奥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身高只及他腰部的金发男孩向他伸出了双手，乔纳森心领神会地抱住对方。 男孩简直轻到不可思议，乔纳森单手就能将他抱起，柔软的发丝扫过乔纳森脸旁，少年特有的清柔嗓音吹进他的耳朵，“先生，能带我离开这吗？哪怕只有一会儿。” 乔纳森并未答话，只默默抱着迪奥远离这场浮华盛宴。 夜晚的海上不若白日里艳阳高照，碧海蓝天。它太冷了，仅是看上一眼就从心底里发颤，它又太暗了，仿佛能吞没一切光明物质的暗。迪奥忍不住想，底下是否潜伏着某种庞大的不可名状的邪恶生物，只等着他从这艘游轮上跳下去。 不！他才不会跳下去！莉莉娅还等着他回去呢！ 迪奥收紧了环着乔纳森的胳膊，整张脸彻底埋进对方颈窝里，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安，乔纳森轻轻拍了拍迪奥后背，“别怕，我在这。” “乔纳森·乔斯达？”迪奥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是我，怎么了？”乔纳森语气愈发温柔。 “我可以叫你乔乔吗？”不等对方回应，迪奥自顾自道，“我喜欢你的眼睛，就像莉莉娅一样，那双蔚蓝的眼眸注视着我，毫无保留地爱我，给予我独一无二的温柔，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肩膀传来濡湿感，是迪奥哭了。 乔纳森没有询问迪奥口中的莉莉娅是谁，这不是个好问题。听迪奥的语气，莉莉娅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然而因为某种原因，迪奥无法与她相见。 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如果换作其他人，面对一个哭得伤心的男孩，多半会觉得男孩口中的莉莉娅去世了，并且出于礼貌，他们不会冒昧验证心中所想，自然，他们会更加怜惜这个男孩。 可惜乔纳森事先看过主教科林给他的关于迪奥的资料，虽然男孩真正的身世被人为抹除了，但是根基庞大如天主教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 “曾经我们追查过一个逃犯，您不需要知道他是谁，您只需要知道他偷走了对于我们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总之，我们的人在布拉德福德的布里格特街找到了他，或者说他的尸体，由于我们来迟了，尸体已经被老鼠啃咬得不成样子，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从尸体上的纹身判断他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 乔纳森接过科林给他的资料，上面清晰拍下了逃犯手臂上的纹身——一张怪异的无脸面具。 “这和迪奥·布兰度有什么联系？” “逃犯偷走的东西就在迪奥·布兰度身上，我们无法查证逃犯和迪奥·布兰度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能出现在布里格特街的都是下等人。哦！抱歉，公爵大人，我忘了您并不知道什么是下等人。同类相食，谋财害命，出卖rou体……总之，人类所必须遵守的道德伦理在布里格特街全是空谈。”科林不无嘲讽道，看来他很不喜这些他口中的下等人。 “无论如何，这个迪奥·布兰度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并且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公爵大人，您更要多加小心。” “既然如你所说，我又为何要救赎这个孩子。我可不相信天主教会为了救一个孩子不惜出动红衣主教以及圣殿骑士团。主教，你应该清楚，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私下谈话，可不是来听你讲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你们把我年轻时的格陵兰岛事件调查地一清二楚，又说祂选中了我，正如选中了他。你真的以为我推测不出其中的关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祂到底是谁？逃犯偷的东西又到底是什么？” “好吧，看来安斯艾尔教授对您的评价不错，您的确是个思维逻辑，洞察力都很敏锐的人。”科林呼出一口气，仿佛一瞬间卸下身上的万担重压，“这个故事还得从您的朋友——斯维尔·诺德加的家族——以诺家族说起，我可以负责任说，如果不是以诺家族，之后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正如老管家所说，这场私下谈话才是彻底说服乔纳森的原因，不过其中缘由，乔纳森不能和其他人提说，包括与他结伴的柯蒂斯侦探。 自然，柯蒂斯也不知道乔纳森前来的真正目的，救赎男孩不假，但不止，以诺家族，造成一切悲剧的源头，这才是乔纳森答应科林的理由。 但现下，乔纳森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安慰迪奥。 无论对方是否在演戏，乔纳森都必须承认，科林说的也不全是废话。 相比照片上，真人的迪奥更加美貌，又因着还是个孩子，本该娇艳动人的玫瑰尚未褪去孩童的纯稚，让这种无意识的勾人更为致命。 年长者抚上少年柔软脸颊，“看着我，迪奥。” 少年听话地抬起头，于是便闯进一片蔚蓝大海，同样的温柔与爱，却比莉莉娅更加强大，坚不可摧，但迪奥不喜欢，那不过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怜爱。 不过没关系，迪奥想，他会再次拥有与莉莉娅同等的爱，不，还要更好，那无法被摧毁，纯粹的独属于他的爱。 迪奥乖乖让乔纳森拭去他的泪水。 “乔乔，乔乔……”迪奥轻声呢喃，年长者则一遍遍耐心回应他，“我在，我在……” 迪奥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无形诡异随着乔纳森的回应愈发不安躁动着，祂迫切想要撕碎眼前的男人，暴虐的念头是如此强烈，直冲得他右眼一阵阵发疼，迪奥不得不让乔纳森放他下来。 而乔纳森也不好受，少年的呢喃与污秽重合，他仿佛回到了极地，熟悉的冰冷附骨而上，他能感受到，他的肺正源源不断地流失血液。 乔纳森忍不住抚向自己的伤口，可触感反馈给大脑的是干燥的布料，没有血液，没有伤口，“迪奥……” 高大的男人倒在迪奥脚下，此时的乔纳森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自然，他就没有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迪奥扯下了纱布，那只人类不可直视的右眼正疯狂颤动着，然而迪奥一脸平静。 他捂住了自己的左眼，果然，视野中的乔纳森不再是人类模样。他的大半个身躯变得柔软潮湿，属于人类的肢体扭曲着，如同某种邪恶蠕动的软体动物。 “可怜的乔乔。”迪奥半跪在乔纳森面前，伸手扯住对方头发，迫使乔纳森抬头看他，“看着我的眼睛，乔乔。” 那双异色之眸拥有令人惊骇的美，诡谲又迤逦，祂疯狂颤动着，如日出般璀璨，如日落时瑰红，引诱着每一个见过它的人类共赴沉沦。 “好好睡一觉吧，乔乔，祝你有个美梦。” ———————————————— “相比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那的确算是一段美梦。” 数不清第几次被血rou包围，仿佛身处人类的屠宰场，只不过入目皆是属于人类的断臂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