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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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的另一个在大学期间结识的挚友。在调查了解他之后,我一度将他看作威胁,当然这种情况至此仍未改变。 “你就是阿来,以前常听他提起你,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会投资他的电影。”周一围双手插兜走到我面前,他上下打量着我,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我很不喜欢他的语气,以主人自居,而我好像是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他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见他?” “他病了,很严重。我知道你们叔侄俩多年未见,你很想念他,可他现在不方便和你相见。”周一围说得决绝,仿佛是在下逐客令。“你放心他的病会好的,我们俩会好好照顾他。他说了等他病好了,他会亲自去看你的。” “他连一句话都不能和我说吗?”我大步走到卧室门口,朝里面大喊,“小叔叔,和我说句话吧,哪怕是赶我走的话,让我知道你还好。” 见我没有再往里闯,林家川和周一围想要拦我的手放了下去。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整个房间陷入了令人心慌的安静,直到卧室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人的肺咳出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我那时未能理解的悲伤。 “你回来了啊,很抱歉我不能第一时间去见你。”虚弱的声音隔着门帘摇摇晃晃地飘了出来,像是重病之人竭力吐出地一口气。可他对我的语气依然温柔而慈爱,一如当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我紧扣着门框抑制不住地想要冲进去,但我最终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什么没有坚持进去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开。就像在机场时我固执地选择了独自离开一样。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有一双无形的手cao控着我们注定无法相见。 04 又下雨了。魏安刚踏出警局的大门,雨滴就砸到了脸上。好在今早出门时张颂文提醒了他带伞。 拉开书包拉链,靠边躺着一大一小两把伞。小的那一把是为张颂文的女儿张希新准备的。 张颂文是一家表演机构的老师,不少学生的辅导一般安排在晚上,所以接希新放学的任务只能麻烦给别人。在魏安之前,是张颂文的朋友帮忙接,魏安和他们熟悉后就主动承担了这份工作。 开着车到达幼儿园时,雨已经下大了,细密急促的雨雾一般挡在人的眼前,目之所及一片朦胧虚幻。魏安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总能让他想起和张颂文的初遇,虽然那时的张颂文哀伤凄美,但那副场景在魏安心里是朦胧且美妙的,他被张颂文的悲伤感染的同时,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心动,所谓一见钟情。 魏安停下车打着伞走向幼儿园门口,这个时间孩子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敲响门卫的窗户时,屋里只还有张希新和另一个男孩。 小姑娘见到他rou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和门卫大爷,小男孩挥手说了再见,背起书包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她完美继承了她父亲的优点,皮肤白皙,五官柔和,线条圆钝,像一个可爱的团子公主。 她今天穿了一条淡黄色碎花公主裙,踩着干净的小皮鞋。魏安看到这幅打扮收回了想要递给她的雨伞。 “魏安哥哥,今天是你来接我呀!” 魏安笑着点点头:“囡囡,不是说过要叫我叔叔嘛!”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想要纠正这个称谓了。 “可是爸爸说你是哥哥呀。” 哥哥就差辈儿了啊,魏安在心里委屈地辩驳,但看着小姑娘懵懂疑惑的表情他再一次选择了妥协。 哥哥就哥哥吧,我早晚变成你叔叔! “囡囡,外面下大雨了,我抱你过去吧,不要弄脏了你的小皮鞋。” 4岁小姑娘的重量对于一个常年高强度锻炼的警校生来说易如反掌,他单手将女孩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撑起雨伞。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汽车方向走。 可当魏安走出大门时,他忽然感到一丝异样,但那感觉十分微弱,只一瞬间就消失了。他停下了脚步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幼儿园处在较为繁华的地段,过了下班高峰,依旧车流不断,人来人往。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哥哥怎么了吗?”小姑娘很敏锐,察觉出魏安突然的警惕。 “啊,没什么。”他冲女孩笑笑,继续走了起来。可仅仅走了几步,他突然停止了步伐,猛地转头看向幼儿园门口对面的街道。 不对!魏安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仔细对比着现在和脑海中幼儿园对面一分钟之前的场景。 那里刚刚是不是站着一个人来着?是一个男人,很高,打着红色的雨伞,虽然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魏安很确定他面对的方向一定是幼儿园。他是接孩子的家长吗? 魏安的直觉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他的直觉一向准确,而这次,它告诉魏安,站在那里的男人很危险。 “囡囡,最近幼儿园有发生奇怪的事吗?” “没有吧,和平时差不多啊。哥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魏安看着怀中女孩天真的脸孔衷心的希望那个一闪而过的男人只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多虑了。他不希望孩子受到伤害,尤其是珍视之人的孩子。 “囡囡,在学校也要注意安全,如果看到奇怪的人出现一定要第一时间通过老师联系我。还记得我的号码吗?” 小姑娘点点头,十分乖巧的开始背诵他的号码。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汽车旁,魏安将女孩抱上副驾驶关上门后又不放心地看了一圈周围,他没有再发现那个一闪而过的,仿若幻觉的男人。 随着车子平稳地汇入街上的车流,魏安的紧张情绪逐渐缓解。然而那个男子的一闪过而的模糊影像依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逐渐清晰。那是一种直觉上的警告,让他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05 再次见到小叔叔是在那部电影上映之后。他消失了一年多的时间。像是人间蒸发了,我找了各种渠道都没能查到他的行踪,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周一围和林家川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的出现很意外。电影在深圳首映那天,导演突然给我发了张照片。我起初没当回事隔了半天才点开看的。 电影在行业内的评价不错,上映前宣传造势效果很好,那场放映电影院里几乎坐满了媒体和影迷。导演发给我的是结束后的一张的大合照,一百多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里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背影。很角落的位置,摄像机巧合地抓拍到了他离开时的身影。 得知这个线索,我即刻飞往深圳。可我终究还是错过了大半天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小叔叔出了影院后去了哪里。我动员一切可用的资源去寻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从下午四点一直到午夜,我的下属以电影院为中心,奔波于半个城市之中,试图寻找他的踪迹,但都徒劳无果。最终,我让他们返回家中休息,而我独自一人驱车在深圳的街头徘徊。 夜色中,车子不知不觉驶向了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那里已经经历了拆迁与重建,全新的楼宇拔地而起。若非街旁那些依旧挺立的老树,它们依旧保持着熟悉的轮廓,我几乎无法辨认出这片曾经如此熟悉的地方。 下了车在街上徘徊,看着那些陌生的事物内心不由得怀念起从前。短短四年,这里产生了太多我和他平淡而温暖的记忆。那是我此前,此后都不曾拥有的有关爱的记忆。 日出时的拥抱,日落时的牵手,餐桌上日渐美味的家常菜,还有床上由他一针一线缝好的被褥。哪怕他时常出差却也不曾缺席过我生活的每一天。 因为他,我开始真正理解父母这个名词,开始相信爱这个字眼。我真心地期待日落之后的每一个明天,不论是晴还是阴。 就在我沉湎于过去时,不远处响起的两句对话随着风飘到我耳边。 “哟,阿文来了啊。” “聪伯晚上好啊,这个时间还没打烊呢!” “……” 那是我日思夜念熟悉到刻骨的声音,小叔叔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我猛得抬起头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然后我看到一街之隔,他站在一家店铺前和准备打烊的老板交谈着。店铺装修得很新,但名字还是十多年前熟悉的:老聪牛杂。是他喜欢的牛杂店。 他是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 消失的一年多里他一直都在这里吗? 我一刻不停地向他飞奔过去,心想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可你知道吗?老天爷就是那么喜欢作弄人!我他妈就和他隔着一条街啊!明明那时候街上人那么少,怎么绿灯一亮有那么多车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一辆接一辆地从我面前飞过,毫不留情地斩断了我和他再次相见的机会。 等对面的绿灯再次亮起时,他已经不见了。我急忙跑到快要离开的聪伯面前,揪着他的领子问张颂文去了哪里? 聪伯先是看疯子一样一脸惊恐地看着我,然后他认出了我,惊喜地叫我的小名,还说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了。我没有和他寒暄的心情,再一次压低了声音严肃而急切地对他说:“快告诉我,张颂文去哪了!” 聪伯被我的模样吓到了。他微张着嘴迟迟不敢说话,两只枯瘦苍老的手举在半空颤颤巍巍地指向我死死抓着他衣领的手,示意我放开他。 我这才察觉的自己差点失了理智,缓缓松开手生硬地向他道了声谦。但他依旧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仿佛不曾见过的这些年里我已经从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十分危险的恐怖分子。我猜他心里在斟酌要不要把张颂文的去向告诉我。 “你,你不是他侄子吗,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 “我现在很急,以后有机会我会解释,现在请告诉我他去了哪!” “我也不知道啊,自从阿文去北京,我也是昨天才第一次看到……”他看到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骇人而不敢再说下去,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默默后撤了一步。 我相信他没有骗我,可我依旧将愤怒撒到了他的头上。这再一次坐视了我在他眼中的恐怖分子形象。 “滚吧。” 那之后我叫醒所有在深圳的手下要他们即刻寻找张颂文的下落,并联系一切能够联系的关系拜托他们帮忙寻找。那时候我的忍耐已经达到了顶峰,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如果张颂文还不能来阻止我的话,我就只能毁灭一切了。 06 将囡囡哄睡后,张颂文来到院子里开始侍弄他的花草。晚饭后一直忙着查找线索的魏安透过窗户看到他,也揉了揉眼睛走到院里。 徬晚的雨下得大时间却短,等魏安带着囡囡回到家时雨早就停了。但此刻乌云仍未消散,浓厚的聚集在空中遮挡着星和月。同时也沉重的压在魏安心头。 张颂文看到魏安出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他笑了笑:“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魏安走到他身边顺手帮他一起处理盆栽中多余的水:“最近有件案子很奇怪,办不妥我睡不踏实。”他说的正是那十三起看似无关实则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意外(自杀)案件。 据他产生怀疑已经过了一周多的时间,他除了查出所有死者都或多或少和影视行业有关外,也就只了解到他们之中有些人曾是合作关系。 “方便和我讲讲吗?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呢。”张颂文刚毕业时拍摄了一两部和刑侦有关的电视剧。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对于需要了解和感兴趣的事他都会尽可能深入学习。 “巧了,我正想问你。这案子你真能帮上忙。” 然后他就对张颂文讲述了那十三起案件以及自己的怀疑。在讲述期间他看到张颂文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甚至到最后他竟然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发颤。 “哥,你怎么了?”看到张颂文的表现魏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心想难不成这些人里有他的朋友? 可张颂文并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摇了摇头敷衍着说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被吓到了而已。 “我从没有接触过这么细思极恐的事,还以为这样的情节只会出现在小说或者电影里。”张颂文强颜欢笑着,手上依旧在处理花盆中的水却不再像往常那样细致妥帖。 “嗯……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魏安尽可能安抚张颂文已经难以掩饰的情绪,循循善诱着温柔地低声询问。 “有些人认识肯定是认识,毕竟大都是行业内的名人,像张导他们就算不在演艺圈也肯定听过他们的大名吧。”张颂文的指尖戳进泥土里慢慢地往里拱像是在试探泥土的湿度。他的头也慢慢地低下去像是要凑到花盆前细看。可从魏安的角度,张颂文像是要把自己头埋进怀里。 “这样啊,也是像你这么温柔的人对于他们的死肯定感到很难过吧。有的还那么年轻。话说洪导要是还活着,国产电影也不会烂到这个地步了吧。哈哈……”魏安尬笑着吐槽起最近在网上吵得很凶的国产电影质量,试图缓和一下沉重的氛围,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对于他的话,张颂文低着头只是应付地点了点,也不知是在肯定哪一点。 看着忽然失了精神的张颂文魏安泛起心疼。他想那些死者中应该是有张颂文的朋友,他们可能有着特殊的不愿为外人所知的深刻回忆。所以他才会这么伤心,才会展露出与魏安初见他时相似的破碎和悲伤。 魏安很想将张颂文抱进怀里安慰,他不会再问他什么,只想给他一个肩膀可以放肆将悲伤宣泄出来,而不是像这样沉默着,不停地搅动着花盆中的泥土。 可他没有名义这样做。几次犹豫着伸出的胳膊最终落在张颂文的背上,因为紧张而纂紧的拳头颤抖地缓缓张开轻柔地拍在了他的肩头。 当魏安走出警察的身份单纯做回他自己时,他并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从小到大他安慰别人,别人只会越哭越凶。所以他所能做到的只有沉默着陪伴。 07 张颂文再一次回到北京是在10年的下半年,国庆节之后。周一围和林家川去接的他。他们帮他拿着行李,而张颂文抱着孩子。襁褓中婴儿看起来很小,大概只有几个月大分不出性别。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机场坐上车开回了张颂文在顺义租住的小院。 从他一下飞机我就一直看着他。虽然他在笑可我就是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飘散出的淡淡的哀伤。 我并没有查到他和谁结婚,他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可疑的女人会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所以他怀里那个人是怎么来的?他消失的一年时间是为了那个孩子吗? 张颂文回到北京后彻底放弃了演戏。他以前的经纪人为他介绍了一份表演指导的工作,拿着微薄但稳定的工资重新开始了他在北京的生活。没什么戏拍的林家川搬到了他的小院里,周一围不拍戏的时候也住在那里,他们三个男人一起照顾着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我找过林家川好几次,向他打探张颂文的近况顺便给他们送一笔钱。第一次林家川拒绝了,他甚至以不再向我透露张颂文的情况为威胁要我收回去。 “钱对我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但对他、对你们不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在北京养育一个孩子负担太重了。我不想看他为难受苦。如果眼下用不到,你替他存起来,早晚会派上用场。权当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了。” 见我态度强硬林家川之后也不再拒绝。他不止一次问我为什么不去见张颂文直接当面给他。我反问他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他沉默了。 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刚回国时张颂文突如其来的重病和病愈后突然消失的那一年,以及回来后多出的那个婴儿。在见到他之前我必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 “你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呢?那孩子不管是谁的,她现在都是你叔叔的女儿,是你的meimei。我真不知道你在纠结些什么。” 某一次我问完那个问题后,林家川终于将哽在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我冷冷地看着他以沉默予以回应。那之后我们之间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我。似乎是想到些什么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惊恐,他慢慢张开嘴伸手指着我不受控制地说出:“你,你,你……” 我知道他是在看一个疯子。 那次之后他拒绝和我再见面并将我此前给予张颂文的钱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并且警告我要我离他们远点儿。 后来我确实做到了。我,这个名为“张新来”的人彻底从张颂文的生活里离开了。 指派信得过的人查查他的境况、定期给他工作那家表演机构打钱。我还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想让他过得好。 08 那十三起案件的关联魏安原本想凭一己之力查出个明堂。可命运总是充满了意外和不确定。 2014年6月24日,那天夜里魏安在警局值班。扫黄组的同事接到任务深夜突袭扫黄,然后意外发生了。扫黄现场有个嫖客受到惊吓突发心脏病于当晚23点59分前后抢救无效去世了。得知这件事时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那十三起意外(自杀)案件,24日23点59分。这世上真的存在这如此巧合的事吗?可当时在场的人员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抢救的医生也肯定是惊吓所致。 嫖客的遗体并没有进行进一步的解剖分析,他被家属秘密接走了。像藏丑闻一样藏着嫖客那具肥rou横流的尸体连夜运送到火葬场一把火烧了。当魏安知道后急忙追过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把灰了。 那个人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前央视副台长。他的家人不容许别人知道他死于嫖娼被抓时惊吓导致的突发心梗。央视副台长分管频道之一,电视剧频道。魏安一路上都在查关于死者的身份信息,然后他看到了这一条。 这个意外死于6月24日23点59分的人又是和影视行业相关的达官显贵。 第二天他就带着自己整理的所有线索找上了重案组的组长。组长姓宋,军人出身,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威严。放在旧社会大概率是个武状元。 和他的长相相反,他本人反而十分和善。宋组长笑眯眯地看着突然敲响他办公室门的新人警察,扫了一眼他手上贴满了密密麻麻标签的笔记本,语气和善地问他找自己什么事。 “宋组长,您知道昨晚死在扫黄现场的那个人吗?” 宋组长点点头:“嗯,听说了。” 迎着宋组长探究的目光,魏安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我觉得那可能不是简单的意外。” “前段时间宣传科让我帮忙整理意外事故做宣传警示案例,然后我发现了这个。”魏安将手里的笔记本递到宋组长的办公桌上,“这是十三起发生在不同省市地区、不同时间、死因各异的意外或自杀案件。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在每月的24日,且出事或身亡的时间也几乎都在那一天的23点59分。” 听到这儿,宋组长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翻开魏安的笔记从头开始看并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不太相信这是巧合,于是我去查了那十三名死者的身份信息。发现他们几乎都和影视行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导演、演员、制片、编剧、投资人等等。哪怕有些人乍一看好像无关,可继续深挖会发现他们不是有演艺圈内的朋友,就是和哪个明星传过绯闻。” “而昨天是6月24日,那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当晚的23点59分,他曾是央视分管电视剧频道的副台长。” “好了小安。”宋组长抬头看向魏安,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你本科那会儿你导师就跟我提过你,说你是干刑侦的好材料。果然没说错啊。这件事我会去细查,你先去忙吧。必要时我会请你帮忙的。” 一连几日过去了,魏安并没有听到重案组重启那十三起案件调查的消息,也没有等来自己特批加入重案组的指示。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他多少还是有些失落。为了调查这十四起案件他不惜舍下自尊动用了那个自己单方面断绝了父子关系的男人的力量。 成为警察加入重案组,重启十二年前母亲和meimei的死亡案是魏安一直以来的目标和心结。他有些后悔那日因激动而做出的莽撞行径,他应该在拿出更为关键的线索后再去找宋组长,那样他或许能真的从百忙之中分心去关心这起案件从而看到他的实力。 垂头丧气的从警局下班,但当他带着放学的囡囡回到小院时,魏安还是打起了精神。他搓了搓在面对民众和同事时笑僵了的脸,挂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回到他们的家里。这几天张颂文生病了,他可不能将自己的丧气传给一位本就可怜的病人。 说起张颂文的病,它来得有些突然。张颂文本身心脏不太好,但从小一直小心谨慎地养着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可就在魏安找宋组长的那天,下班后他回到家没有看到张颂文的身影,当魏安以为他是去接囡囡时,幼儿园的老师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放学已经很长时间了,新新的家长怎么还没有来啊,爸爸的电话联系不上只好打给他了。 挂断电话后魏安立刻去幼儿园接张希新。路上他给张颂文的朋友林家川打了电话询问张颂文有没有去他那里。林家川得知张颂文突然找不见人了也放下手头的事开始找人。直到晚上八点多他们二人才从出门纳凉的邻居口中得到了张颂文的消息。 “四点多吧,我遛狗的时候瞧见一辆救护车从你们家方向开走了。” “咋了,出啥事了啊!” 老太太看着两个焦急的年轻人心里不免好奇起来。在她眼里那户人家有些神秘。 09年搬到这儿的时候那个姓张的青年还总是热情地和他们来往。可短短一年后他突然就消失了。有心者问过那房子的房东,房东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租金还定时给到房子就继续给他留着。一年后他悄么声地回来了,还带了个小娃娃。而从那以后他却再也不和周围人交流,平时深居简出大门紧闭,只有他的两个朋友时常来看他。 老太太仰头盯着面前两个青年,苍老的眼睛里透出点在村头和其他大爷大妈聊家常时惯有的好奇。 可他们俩谁都没有给她答案。她只瞧见那两人火急火燎地跑开,他们的悲伤和焦急在朦胧的夜色里是那样真切,竟叫她也不由得为那位姓张的小伙子感到担忧。 人在离村子最近的医院里找到了。脱离了危险期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没人知道是谁发现他昏倒在家中又为他叫的救护车,接线员只知道打电话是一位听不出年纪的男性。医护人员赶到时大门敞开着他们在离魏安房门几步远处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张颂文。 魏安守了前半夜,他离开时张颂文还没有清醒。后半夜当他回到家时,混乱的情绪才渐渐梳理开。他站在自己门前,看着敞开的房门——他确信自己离开前是关了门的,是谁打开的?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他走进去,房间内似乎还维持着早晨离开时的样子。但细看有微妙的不同——他的书桌被人动过。虽然那人尽力还原了原貌,但魏安看得出有些细节发生了改变。但这些改变无法让他确认那个人翻找了什么,他也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让张颂文突然病发。 他听林家川说张颂文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如此严重的症状了。 魏安靠的桌边,手抵在下巴上低头沉思,这段时间里发生一切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他一一对比试图寻找它们中不同寻常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魏安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沉重。两条剑眉之下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迷茫和忧郁。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是一面白板墙,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和剪报,数不清的线条和标注将它们联系起来,最终指向了一个问号。 他走了过去,短短几米却走得有些沉重。他拿起白板上的笔,拔开笔帽后握着比移向一个空白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