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为什么打人？”

    叶清楣推门而入，面上无表情，眼里却带着几分怒意。

    月沉处理好他的伤口就退了出去。

    卫凛眉头一皱，裹着被子头朝里躺去，为什么打人，他自己还想知道呢，为什么要为一个冷冰冰的老女人弄得自己头破血流。

    “卫凛。”

    他不作声。

    “卫凛。”她提了音量。

    “嗯。”他轻轻回了声。

    “口舌之争就是口舌之争，若你先动手，那错的人便是你。”叶清楣看他身子单薄，又忍不住蹙眉，“衣服湿了，换下——”

    “别人都骂到你脸上了也要忍？”他的声音隔着被子冷冷传出。

    她一愣，镇静回答，“被骂并不会少二两rou。”

    “有些话比刀子还要毒，被伤到了就该还回去。”

    “言语中的你的人那么多，难道你要挨个还回去？”

    “是。”他猛地坐起来，坚定对视，又有点疑惑，“为什么不还？”

    叶清楣不想和人争论，只是教育孩子这种事任重道远，她要耐下心来讲。

    她轻轻触碰他额上那块白纱，“还了，但你可能会为此受到更大的伤害。”

    卫凛突觉心跳加速，他别扭地转头，一副拒绝被触碰的姿态，“又不疼。”

    “今日他言语上冒犯的是我，实际上与你并无太大干系，你也无需出头打人，惹火上身。”

    心跳加速的感觉一下子飞掉了，卫凛唇角掀了一下，“这个你倒是说对了，没有下次。”

    “之前和你说过要谨言慎行，往后行事要瞻前顾后。”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一块逐出去？”他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一双漆黑的瞳锁定了她的视线。

    “师兄……”

    沈榆抬头看了眼叶芷归，“怎么了？”

    叶芷归从身后掏出一袋茶叶，“你看这是什么！这可是你最爱的涟华茶哦。”

    “有什么事吗？”他仍低头看书。

    “是这样的啦，师兄。”她捂住他的书，带着几分撒娇，“就是那个林策，可不可以留下来呀。”

    “不行。”他立给回复。

    “师兄！你听我说完嘛！是这样的，他刚刚来找我，听他的话，他山下一家老小都靠我们旷循每月分发的银两过日子，要是离开旷循，可能要饿倒一片了…我听的实在不忍，反正师兄，求求你了，留下他吧。”

    沈榆拉下她的手，“大丈夫养家糊口还不会吗？旷循不可能供着他一辈子，况且是他先对你清楣师姐出言不逊，口上无德，逐下山已经是轻饶。”

    “师姐当时也正是气头上，你也知道的，师姐一向善良体贴，肯定也舍不得一家子的人无处讨生活。哎呀，求你了，师兄！我藏了好久的涟华茶白送你了好不好嘛……”她的声音软软的，恍如有盅惑之力让他心软了几分。

    “可是你师姐——”

    “我来！我来和师姐说！”

    难得今年落芳阁多点了几盏红灯，梅花林里看，竟也有几分温馨。

    “今年的雪真大啊。”月沉摆好蜜饯方糖，斟了点酒。

    “这是？”叶清楣站起酒杯，闻到了一缕苦味。

    “这是荼山酒，配着这细虾圆子吃，是一绝。”月沉坐下来，看她有点犹豫，“没事的，这个酒只会让人微醺，不会真醉。”

    卫凛抄起一杯就下肚，那点苦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

    “诶，你这孩子，不能空肚子喝，就着这个菜。”

    卫凛夹起一块饺子，一口下去，rou馅里美味的汤汁一下入胃，鲜美十足。

    月沉看着他，“好吃吗？”

    他夹紧了筷子，戳着那块饺皮，点点头，“嗯。”

    月沉展颜一笑，“我和少主都不爱吃rou，往年也只吃一点素饭糕点，但是少主说你太瘦了，让我给你准备点rou，你喜欢就好。”

    卫凛望向叶清楣，她小口抿着那荼山酒，目似染霜，面若皎月，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他有点看不清这个女人了，为什么她冷冰冰的，却总是突然地让他有心尖一烫的感觉。

    她很美，可是他并不贪恋这美，她很强，可是他也不巴结这力量啊，她对他很好吗？也算不上。

    那自己现在这又算什么，卫凛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一阵心乱。

    “看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修道。”

    修道辟谷，吃饱有什么用。

    卫凛移开视线，握紧了那酒杯，“嗯。”

    他想起午时的对话。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一块逐出去？”

    叶清楣愣了一下，皱眉反应过来，“没有为什么，圣者常言要怜爱世人而已。”

    “怜爱？”卫凛有点想笑，“那你为什么要赶走那个人？”

    她转身，银铃轻响，“你为我而伤，我也并非无心。”

    她说她不是无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