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朝露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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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天霜门船上,丰兰息便收到了隐泉水榭的传信,落水之事是一面镜鉴,孰为真心孰为虚,皆照得分明。又兼一夜云雨,那入骨疼惜看起来委实做不得假,让丰兰息在心旌摇曳之外,难免生出些歉意。 “哦,我听明白了。你欺瞒了兄长许多事,自觉很是对不住他。”白风夕张口咬下一整颗冰糖葫芦,一边慢慢吮化糖衣,一边口齿含混道,“那我问你,你可曾存心算计过他?” 只见丰兰息沉默了片刻,颈间耳后莫名泛起薄红,摇头道:“这倒不曾。” 白风夕懒得去揣测黑狐狸肚子里转过了几道弯弯绕,他既这样说,想必即使有,也是周瑜打黄盖,正中下怀。 她晃晃手中竹签,虚虚点过街边琳琅,大有指点江山的架势:“如此这般,倒也好办。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亲自去与兄长说清楚便是。我小时候也常骗我哥哥替我抄书,他次次追着我打,可从未真正生过我的气。” 丰兰息眉间郁结稍解,又露出促狭的脾性,笑道:“这倒不曾听你说过。我大哥向来怜我体弱,定是舍不得打我。” 白风夕诧异地睁大眼,未及质疑却被拽住手匆匆没入人群,一口气走出去三道街口才止步。融化的糖浆顺着竹签流下来,满手粘稠的琉璃色。她摊开手递到丰兰息面前,痛心疾首。 “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暴殄天物啊!就你这面不改色气不喘的,你大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才会觉得你体弱?拉着我一晃便是半日,多少大家闺秀都比不上你能逛!” 丰兰息回头确认凤栖梧未跟上来,口中搪塞道:“这糖葫芦甚是甜腻,吃一两个便够了,多了于容颜有碍。不过你向来没个女儿家样子,算我没说。” 白风夕誓要捍卫天下任何一种美食的尊严,柳眉倒竖刚欲发作,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你生在雍州,自然早就已经逛够了呀?” “只是喜欢这烟火气而已。” “烟火气这三个字,和你可一点都不相干。” 丰兰息抿唇不语,移开了眼睛。人头攒动的白石桥,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清河,两岸熙攘繁华尽收眼底。同样生在九重山巅,手可摘星,有人眷恋人间烟火,便合身扑将下去,滚一身红尘,染满襟因缘,自是率性而为、快意江湖;有人却身负层枷,即使穿行繁华之中,此心仍受锢高寒之处,只好遥遥望上一眼,借一点暖光,为他那迢迢的歧路掌灯。 白风夕习惯了他时不时的神游天外,四下环顾,又被道旁的一片花海吸引。花下摆摊的画匠古道热肠,又是帮她舀水净手,又是讲这花海来历,白风夕听闻这颇有意趣的置景竟是雍州二殿下的手笔,不由赞叹雅公子名副其实。 画匠与有荣焉,笑眯眯捋着山羊胡须道:“姑娘今日来得不巧,这花海最宜人的时刻在晨间,卯时许。芬芳承露,映日有七彩华光,宛如朝霞曳地。” 白风夕好奇:“这么早?赏花往往是贵人的闲趣,如此一来岂不少有人能得见?” 画匠得色更甚:“对贵人而言是早,于我们这些百业之民,凭自家力气和本领讨生计的平头百姓,则正是开张的时刻。奔波劳作中见着这祥瑞,便觉得一天都有好兆头。二殿下说了,朝有瑞气千条,暮有锦簇流朱,夜有暗香浮动,这花海呀,是他送给整个雍京的礼物。” 丰兰息缓步跟上来,听那向来贪吃好睡的女子轻叹一声:“倒真是个妙人……久闻兰息公子缠绵病榻,但愿万千黎民的感念,能护佑他几分。” “莫如花间露,孱孱待日晞。” 与天挣命、与人周旋了许多年,丰兰息练就了雷霆手段,也习惯了虚与委蛇,唯独不会孱孱度日坐受凌弱。一言入耳颇受触动,又对白风夕另眼相看几分。 此后百里氏回宫,重重算计步步惊心,他见招拆招,总算有惊无险。两虎相斗的局面本是雍王一手促成,见丰兰息得势,免不了要弹压一二。 对王后的偏袒回护自不必提,召幸的花牌更是每隔几日便送到永平君府一回。秦相偶有御前议事到入夜,出宫门时总会望见一顶锦盖软轿由内监抬着,沿辅道往王上寝殿的方向去。 这轿是送后妃承恩的形制,却不该出现在前廷。轿帘上绒绣的桃花杂合了金银丝,在月下莹莹生辉,那是北州王方送到几日的岁礼,可见贵人盛宠。秦相屡屡侧目,却被王相的牙笏阻住了视线。见同僚面露惑然,王相但笑不答,竟摇头哼起了一句戏词:“宫中行乐秘……秦相,你我外人,不知为好、不知为好啊!” 荒腔走板,自是不如在三殿下的绮梦中回响了许多年的春闺娇怨。 那浅吟低唱于旁人是旖旎妄念,于丰兰息却是最不堪回首的梦魇。 雾山之中他与虚空对弈,方落下一子,便陷入了重重幻境。美娇娥百般撩拨,他坐怀不乱;凭空得万贯豪富,他视如粪土;地狱十八层何其慑人,他趟过刀山火海胜似闲庭信步;忽又被刁民团团围困,他独对千夫所指亦能唾面自干。贪嗔痴慢疑,他固抱元守一。 待击退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数只剑灵,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满意的轻笑,未及舒一口气,耳边竟响起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号哭,和着杨妃如泣如诉的幽咽唱腔,分外吊诡。 幻境不给他时间来思考破局之策,足下花海铺展,一旁走来捧着温热汤面的母后,定睛看去又成了手执染血马鞭的雍王,忽而是人声鼎沸的槐树院,白风夕将蹴鞠挑在鞋尖邀他比试,忽而又到了夜深人静的公子府,丰苌一根根掰开他纠缠的手指,眼底恨意和出口恶言不知哪个更伤人。 “莫要解释了,大哥天资愚钝,分不清你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兰息,你劝我追随本心,我倒要问问你的本心何在。我早该知道啊,你要争那位置,投注一身清cao都在所不惜,又怎会顾念我这一颗小小的砝码!” 世情荣枯,譬如朝露。 丰兰息手中紧握的剑颓然坠地那一刻,周遭喧嚣戛然而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愕然目光中消融,显出僵硬死板的本相。傀儡委顿在地,道道悬丝通天彻地,丰兰息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三千烦恼丝泰半皆被他除去,那些来不及斩断的,便如天蚕吐丝般卷裹于身。情缘难断,作茧自缚。 最终还是得了太阴传承,黑丰白夕一取兰因,一取璧月。太阴老人爱风夕豁达,以奇花相赠,对丰兰息则传与社稷堪舆图。老者行将就木,眸中却闪着洞察的光:“小友生身阴阳之外,命合中天之数,本为霸道之材,奈何风骨潇潇。” “此为黎民之幸,亦是小友之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