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我拉开房门时，一个身影径直撞了进来，丝毫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等我看清来人后，愤怒、懊恼、难受的心情一波接一波涌上了心头。

    “你居然敢无视我的消息……”杰瑞米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下移至他的胸前，那个他右手端着的托盘上，一份煎蛋培根三明治，一杯温暖的、散发着热气的牛奶，因刚才的动作往外洒了些许。

    多半是被刺激坏了脑袋，此刻的我居然又把各种各样的顾虑统统抛到了脑后。以至于当我重新对上他的双眼并厉声回复『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我也不由得暗暗惊讶于上一刻十足的勇气。

    我没有辱骂他，我以为我会，但我出乎意料地克制住了自己。

    “清醒后你的脾气变了不少，可覆水已难收，不是吗？”

    我抿了抿嘴，杰瑞米的话里充满着讥讽，这点不难听出。

    我选择了把嘴边的反驳咽回肚子。

    “杰瑞米……”

    是艾莉的声音，她在楼下大声询问我的弟弟是否已将早餐送到我的房中。

    “……我正在和她聊天，关于昨晚的梦境。蔓蒂做噩梦了，我得安慰她！”

    杰瑞米转过了身去，作势离开。

    我随后动手合上房门——几乎就快合上了，但就在仅剩一条两厘米的缝隙的那一瞬，门被猛地顶开，杰瑞米的手狡猾地抵住了卧室木门，这股巧劲让快速移动的、本该碰向墙壁发出响亮“砰砰”声的木门重新陷入了静止直立的状态。同时，杰瑞米的另一只手得到空闲——原来他前面转身只是为了把托盘安稳放到地板上，他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跌到了床前，然后他的身体就压了上来，将手伸进了我的睡裤。

    “如果你想，大可以叫出声来。”杰瑞米嘲笑道。

    我用力地挣扎，这收效甚微，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听他的放声大叫，可这真的是理智吗？

    “杰瑞米。”

    是杰森的声音！

    杰森？！……不！

    我松了口气，下一秒脑海里仿佛打了个惊天响雷，转而紧张地手足无措。

    我望着杰森，拼命地想在他清澈的，深灰色的仿生眼睛里找出丝情绪。他隐藏得很好，又或许所有仿生机器人都是如此，如同DNA般印刻在了他们的主程序里面，表现得那么平常自然，毫无掩饰成分。

    “学校终于发来了国庆日放假通知，周三前不用去学校。”杰森看着我，语气很温柔，“下楼慢慢用餐吧。”

    我的眼眶瞬间有点湿润了。

    我点了点头，急忙推开杰瑞米，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跟随杰森下楼后，我以为我会好受点，可我的思绪却明显陷入了一个怪圈，一方面我能感受到杰瑞米对此的忌惮和表现上的收敛，因而觉得庆幸，另一方面又十分担心杰森接下来的动作，变得惶惶不安。

    “我们得谈谈，杰森。”晚饭过后，我主动收拾起了用过的中餐碗碟，在和杰森一起清理桌面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

    “芯通。”

    杰森快速地提了一个词。

    这是一个实用的手机软件名，当初在购买阿尔法公司的家庭机器人的时候，艾莉，杰瑞米和我在各自的手机上都安装了它。机器人不需要使用手机，他们本身便是台电脑，即相当于一部智能手机，这软件是为了方便人类而推出的，人们可以通过手机上的这个软件向机器人发送指令，文字信息内容甚至是表情，而机器人既可以在生活中直接做出反应，也可以同样通过他们系统内的程序发送回复给对应的家庭成员——可以说，“芯通”让人与机器人之间的沟通更加的便捷通畅，随时随地都能相互联系。

    『你想问我接下来会怎么做，你并不希望我将那一幕告知艾莉，对吗？』

    掏出手机，点开角落文件夹内的“芯通”，展开界面，这条消息便跳了出来。

    我犹豫了会儿，发送了两句话。

    『我希望这件事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艾莉知道真相后绝对会受不了的，我真的很害怕她的反应。』

    半分钟后，杰森发来了回复：『……根据推算，我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我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非常严重，可我们也绝不能再让杰瑞米胡来，他这是在犯罪，根据诺阿尔克区6010年修订的法律，这触犯了血亲luanlun罪，需要坐5到8年的牢。』

    收到杰森的这段消息，我的鼻子开始发酸，接着杰森又发来了一条：

    『我需要你准许我通过权限，并确定下面的方法是否可行。』

    我愣了一下。权限？

    并没有持续多久，心中的疑惑三秒后就消失了。

    手机屏幕上闪现出了一个申请，似乎是有关cao作系统的权限管理申请，我没有仔细看，凭着对杰森的信任，几乎立刻点击了确认。

    接着，手机画面自动返回到了桌面，与此同时，屏幕右上角弹出了增加下载任务的提示，只用了五秒不到的时间便显示安装成功。确认手机不再自动继续cao作后，我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重点——那个新装好的软件上。我注意到了软件的图标——那是个和先前的“即话”一模一样的标志图案，视觉上来说，完全看不出任何差别。

    为什么杰森要替我重新安装“即话”？如果只是单纯的卸载加安装，这两个步骤我自己也能cao作，虽说速度上会慢上许多，但这并不难。

    我伸出食指，没等我的指尖触碰上去，它就弹了出来，随即展开了默认展示的聊天列表。

    第一行显示的对象名称是杰瑞米——印象中原本呆在那儿的应该是班级群，我讨厌用“即话”，可现在的同龄人都爱用它。

    我动了动手指，还是忍不住点了上去。但是很快，我愣住了。因为在我好奇查看的时候，我翻到了具有较长时间跨度的历史聊天记录，其中有语音录制片段，也有或长或短的文字内容，当中甚至还穿插着少量表情符号与图片，看上去非常真实，仿佛这段时间内我真的和杰瑞米在“即话”上展开过这些交流。

    但我这会儿尚没有从头到尾地完整详看，我甚至连其中的大致内容都没了解清楚。我伸手点了点最初的对话中，那第一条来自冒牌“杰瑞米”的语音录制内容的播放键。

    好吧……什么都没听到，除了滋滋作响的电流声。

    『上楼用耳机听——杰瑞米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别让他察觉。』

    接收到杰森发来的芯通上的消息，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杰森的谨慎让我自惭形秽，暗暗惊叹的同时，我动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