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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以免回过神来的守卫凭着灵力的流动追踪到他们,偶尔也在小徒弟防备不当时调动灵力替他挡一挡。他到底是心疼这个从小追寻谢衣足迹的徒儿。 快至出口时,百草谷的人已前来接应,谢衣此时彻底地放下了心。以战力闻名的天罡,总比自己能护得他们周全。 走出无厌伽蓝,天已大亮,眼前白雪皑皑,茫茫一片。因流月城一事仍存在诸多疑点,且涉及闻人羽的师父失踪之事,乐无异等人决定随同闻人羽一同返回百草谷。 谢衣回头仔细看着自己徒儿,形容狼狈却神情坚定,双眸里透出的信念如同一道坚固的墙壁,将失望放弃等种种情绪阻隔在外。谢衣放心地笑了笑,他不知道流月城在自己徒儿的干涉下会走向什么样的境况,但是他相信这个少年,相信他的坚忍和善良。而他自己,现在或许也应该回去了,人界,终究不是长留之地。 谢衣注视着乐无异一行人离开,虽明知自己触碰不到,仍情不自禁用手在乐无异头上虚虚拍了一拍。随着人群前行的少年偃师突然停了下来,朝着前方探了探手,师父是你么 已走远的闻人羽一行人这时回身喊道:无异,干什么呢,快来啊! 噢,来了。乐无异收起脸上的怔忡之色,加快几步朝前走去。 谢衣呆滞在原地,抬起来的手停留在空中忘了放下。能再到人间走一趟,能这样相见一场,已是不可多得的缘分,他不敢贪求更多,而此时此刻,他抬眼望着前方那个年轻却□□的背影,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他们大约还能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霜华重 石百子远远站在庭前大树下,看着屋内那人专心致志地翻阅着一卷卷古籍,隐约觉得谢衣在人间走了一遭后,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对人心世事从来谈不上洞悉,只是时日久了看得多了,也多少能明白一些。他眼里,谢衣百年来,无欲无求,纵然亲眼目睹那些刻入骨髓的前尘过往在他触不能及的地方悖离原有航线驶向无法预知的方向,也能潇洒转身扬眉一笑。他带着一点点快意人生的豪情与一点点温柔守候的执著,在幽深的地底安营扎寨。 然而如今,谢衣从人界返回已数日,除却刚回来那日同石百子招呼了一声外,便日日躲在书库与那些灰尘都落满半指高的书籍卷轴为伍,往日笑意盈盈的眉梢眼角也被摞摞书籍压得垂了下来,沉静而又严肃。人间一行,似是将谢衣身上最后一点血性豪情都留在了黄沙大漠中,余下的是谨慎再谨慎的谋划与沉思。 风起叶落,前些日子尚还盎然的绿意与繁杂的嚣嚷,随着谢衣的归来都一同沉寂了下来。 屋内,谢衣抬手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一抬眼便看见石百子的背影从窗前掠过。谢衣眸光微敛并未出声。他忆及前日,一向冷静漠然的石百子带了几分气急败坏地问他是否动用过灵力,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几乎是有些恼火地丢下一句为了从未相识的人魂飞魄散不得入轮回当真值得便拂袖离去。从未相识吗谢衣想起雪地里乐无异茫然的双眼与那一声近乎于叹息的师父,有些不认同的摇了摇头。 谢衣从手边层层摞摞的卷轴中又抽出一份平展开来。无厌伽蓝事毕后,他开始觉得他并非对当下一切完全无能为力。当然,他也并非莽撞之人,自然也知晓自身如今灵力微弱,勉强调动对魂魄之躯而言消耗过大。但命魂既是天地间灵力凝聚而成,依石百子所言消耗灵力便是消耗魂魄之力,那么反之,若能寻得固魂之法,或能补全不足的灵力。谢衣这几日遍览古籍正是为此。 捐毒事后,那四个孩子与流月城再度刀剑相向是迟早的事,更遑论谢偃将找寻昭明一事托付给了乐无异,往后还不知有多少危难险阻。流月城,心魔,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这四个年轻人能轻易对抗得了的,他要护着他们。然而决心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凭着一腔血性与对方来个同归于尽并非难事,然而前路太漫长,他没有冲动行事的资本。他唯有慎思谨行,在无人知晓的夹缝中前行,如履薄冰。 鬼界藏书浩如烟海,谢衣坐在简陋狭小的书屋中,天色由明到暗,由暗到明,又是数日过去。 这日,谢衣略感疲累,于是趁天色未晚,绕过七零八落摊了一地的书籍,踏出了房门。负手行至正东方沃焦石处。面前的石壁依旧光滑平整,人世的数千年的盛衰流转从未在其上留下任何印迹。谢衣看着镜像里重伤初愈的少年偃师对着自家小厮叽叽喳喳说的一刻不停,面上带出了一丝从从未有过的温柔笑意。乐无异一行人早已从百草谷返回长安,而乐无异在初至家门的那天便因身世之故与哥哥安尼瓦尔起了冲突又为父亲乐绍成挡了一刀,便一直卧病在床,当下总算已大好。 谢衣沉默而又温柔地注视着这个从未真正相见的小徒弟,不过十数日,那个在朗德意气飞扬的少年偃师,如今眼里也有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重。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谢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画面里面容清朗的少年认真而又恳切地对母亲说道:我自己的路,只能我自己走;我看重的人,只能用自己的手去保护。谢衣背对着来人,轻声说道:前辈,你曾问我,为了从未相识的人魂飞魄散不得入轮回是否值得。而我觉得,值得。 山高水长,聚散难期,曾否相识又怎样,眼前这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少年,值得他所有的温柔与回护。毕竟人生相识何必相逢,而相逢又何必相识。 半月后,招摇山。 明月如霜,寒星如聚,白衣偃师缓步行于林间。山色影影绰绰,冷冽清辉扑洒于一袭白衣之上,直衬得他神骨俱仙,如自苍云吐出。 南山之首曰招摇之山,临于南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其华四照,名曰祝馀,有魂魄生发之力。 三日前,谢衣从龙渊残卷上读得此句,反复查证终于确定这便是他所寻的固魂之物,又得知乐无异四人已于星罗岩取得昭明之影并已前往从极之渊找寻昭明之光,于是也不敢耽搁,匆匆赶往招摇山寻找祝馀草。 山径幽深,头顶是繁密的桂树枝叶,偶有微风,摇乱一地的月影。谢衣在这山间走了许久,除却松风鹤唳,便只听得见衣裾摩擦的声音。 无异一行人,也不知是否寻到了昭明。谢衣心里浮起了几丝忧虑,他向来无所畏惧,如今独独害怕某位少年在他目不能视的地方,消失在这繁华人世。又前行了数里,却被丛生的荆棘拦住了去路。谢衣抬眸望了望前方,山路曲折绵衍,尽头处似有萤光隐见。谢衣盘手施术劈开纷杂盘结的荆棘,侧身越过这一小片灌木从继续向前走去。行至尽头,四周皆是削壁,丛木蓊郁,有一高拂云巅的古木耸然立于中央,其根部四周生长的几株幼草浅翠娇青,光华溢目,冷然俱清。想来那即是祝馀草。 谢衣轻柔地折下一株祝馀,将其纳于袖中。手腕翻转食指微扣,绿光乍然现于指间,沉沉夜色被这流转的光芒照亮。山风猎猎,白衣偃师衣袂翻飞,清雅绝世的面庞在耀目的光芒里溢出一缕又一缕心满意足的笑意,融入这千峰万壑。 此时,广州码头 啊哈,紧赶慢赶好几天,总算回来啦! 谢衣刚施展传送术到达广州码头,尚未看清眼前景色便听见了小徒弟那熟悉的嗓音。蓝袍少年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风尘与倦意,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依然亮如星辰,直烫进谢衣的心口。 夜色已深,广州街头空无一人,只余屋檐下一盏盏的灯笼在夜风里晃动。刚从南海深处回来的少年少女们不知疲惫地说笑打闹,少年人特有的爽朗的嗓音吹散进空荡荡的巷子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恍惚的回响。 诸位,请留步。一个冷厉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冻住了乐无异四人的说笑打闹,也冻住了谢衣脸上尚未完全展开的轻柔笑容。 在下初七,奉流月城大祭司沈夜之命,前来接收神剑昭明。来人一袭束腰窄袖的黑衣劲装,袖口与下摆皆以金线勾勒,面上覆着一具木质面具,挡住了神情,只看得见薄如锋刃的唇紧紧抿着。 谢衣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步子踩得又实又稳。他面对着初七,伸出手臂,看着自己的手臂直直地穿过初七的肩膀,眸中一片沉寂。 长恨此身非我有 天高地阔,一片无声无息。 半晌,谢衣收回手臂,敛眸一笑。百年前便已得知师尊将自己的身躯带回流月城,洗去了谢衣的记忆并赋予初七这个身份,对于此,他从未怨过恨过。谢偃,初七,他们与他的生命轨迹在蜿蜒的时空里重叠交织。人间这一趟,他常常觉得他又借着乐无异的脚步重新活了一次,往昔与当下在这一趟行程里互相辨认。如今他的记忆里,就重叠着许多这样的部分,不独属于他,却又与他刻骨相连。 他退开几步,双手结印,时刻准备着召唤结界。逝水滔滔,浮浮沉沉的都是舍不得放下的悲欢,然而再舍不得放,也捡不回来。谢衣选择眼前人。 拨云见日!一行人对峙良久,突然,乐无异拔出晗光,向斜前方刺去,棕色的马尾在夜空里划出一道弧线。初七身形未变,只是向右横踏一步便轻松躲开这一剑。乐无异撤剑回身,四人对初七形成包围之势。谢衣站在一侧旁观,初七的身影迅捷刀法凌厉,纵是四人围攻,恐怕无异等人也丝毫占不了上